突然间,他脸颊起了鸡皮疙瘩,一股冷意直透肺腑。在他那空空如也的脑子里充满了三玄琴的音响。与其说他是全然感到意外,不如说是完全被征服了。他被虔诚的心打动,被悔恨的思绪洗刷。他感到已经没有力气,只好愉快地投身到她那艺术魅力的激流之中,任凭它漂浮激荡。
一个十九二十岁的乡村姑娘,理应是不会弹出一手好三弦琴的。她虽只是在宴席上弹弹,可弹得简直跟在舞台上一样!他心想,这大概只是自己对山峦的一种伤感罢了。她时而故意只念念歌词,时而说这儿太慢那儿又麻烦,就跳了过去。可是她渐渐地像着了迷,声音又高亢起来。这弹拨的弦音要飘荡到什么地方去呢?他有些惊呆,像给自己壮胆似的曲着双臂,把头枕在上面躺了下来。
“这里的日子里连音色都不一样啊。”她仰头望了望雪后的晴空,只说了这么一句。的确,那是由于天气不同。要是没有剧场的墙壁,没有听众,也没有都市的尘埃,琴声就会透过冬日澄澈的晨空,畅通无阻地响彻远方积雪的群山。
虽然她并不自觉,但她总是以大自然的峡谷作为自己的听众,孤独地练习弹奏。久而久之,她的弹拨自然就有力量。这种孤独驱散了哀愁,蕴含着一种豪放的意志。虽说多少有点基础,但独自依靠谱子来练习复杂的曲子,甚至离开谱子还能弹拨自如,这无疑需要有坚强的意志和不懈的努力。
在他看来,这种生活可以说是徒劳无益的,也可以说是对未来憧憬的悲叹。不过这种生活也许对她本身是有价值的。所以她才能弹出铿锵有力的琴声。
他靠耳朵分辨不出她那纤纤素手的灵巧功夫,所以仅从弦音里理解她的感情。但对她来说,他恐怕是最好的听众了。
开始弹奏第三曲的时候,多半是由于这首曲子优美柔和,他脸上起的鸡皮疙瘩开始消失了,他变得温情而平和,呆呆的凝视着她。这么一来,他深深感到有一种亲切的感情。
玲珑悬直的鼻梁,虽显得有些单薄,但双颊绯红,很有朝气,仿佛在窃窃私语:我在这里呢。那两片美丽而又红润的嘴唇微微闭上时,上面好像闪烁着红光,显得格外润泽。那樱桃小口纵然随着歌唱而张大,可是很快又合上,可爱极了,就如同她的身体具有的魅力一样。在微弯的眉毛下,那双外眼梢既不翘起,也不垂下,眼睛简直像有意描直了似的,如今滴溜溜的,带着几分稚气。她没有施白粉,都市的夜生活却给她留下了惨白的肤色,而今天又渗入了山野的色彩,娇嫩得好像新剥开的百合花,连脖颈也微微泛起了淡红,显得格外洁净无暇。
弹毕,她把拨子夹在琴弦上,姿势也就随便了。
突然变得百媚千娇,十分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