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过自己,然后说“不”

林梓工作最近又忙出了一个新高度。为了冲刺省重点小学,学校全体教务人员基本天天加班、开会。林梓作为五年级学生班主任,白天忙上课、处理小朋友关系、回答疑问,午休时间忙着排课、梳理各种东西,累了就在桌上趴一会儿,下班忙着开会、做课题,回到家已是八九点了,还要继续备课。

有一天正在开会,妹妹打来电话,没接。没过了一会儿,婶又打来电话,没接。但林梓觉得不对劲,心里隐隐担心着。开完会按回拨,果然,七十多岁的老妈生病住院了,吐得厉害。眼泪险些就当众落下。一个星期之前,老爸才住进医院,那段时间天天中午往医院跑,这老爸刚出院,老妈又进去了。林梓心里无奈,人到中年,困难一件件、一桩桩接踵而来,除了勇敢面对,还能怎么样?

林梓今年37岁了。23岁师范大学毕业后就进了学校教书。当班主任忙碌却充满挑战,刚开始林梓不适应,常常被调皮捣蛋的学生气得流眼泪,可每当他们很亲切地跑过来叫“林老师”,满满的被需要的感觉,又让她觉得一切都值得,尤其是一到教师节,办公桌上放满了孩子们自己画的画、小零食、鲜花,林梓打心底感动。

一晃十几年就过去了。一波又一波的孩子长大了,也常常回来看她,依旧亲昵地喊她“林老师”。

“老师”这个职业其实挺受人尊敬,社会地位比较高。林梓不否认。还有,这个职业有寒暑假。这两个假期足够让人羡慕和眼红了!对于这个福利,林梓也不否认。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觉得这个社会把学校和老师推到了风口浪尖,犹如对医生、城管一样,带有浓浓的职业偏见。只要一涉及师生矛盾,人们必然先问“师德怎么了?”真相没有出来之前,常常是热火朝天对学校和老师一边倒地口诛笔伐,怨念极深。

作为一名兢兢业业的老师,林梓每次看到这样的新闻和评论,心塞塞的。每当别人说“当老师稳定,假期又多又轻松”,林梓都微微一笑,不作辩解。她想,教书育人并非易事,不仅要操心几十个孩子们成绩、生活及安全,还要学会与不同的家长作沟通,除此之外,还要应付学校的各种考核,参加各种培训。总之,每个职业都有自己的不易,不足为外人道。

这天,林梓上完五节课、早午读,忙完大小课间。放学的时候,儿子的班主任打来电话,说儿子的作业没有做好,在学校被罚抄。“你也是老师,对自己儿子的作业要上心啊!“儿子班主任语气不太好。林梓一个劲道歉。

又要加班,林梓只能交代母亲去接儿子。开完会,林梓已顾不上与大家继续讨论了,拿起衣服往家里赶。回到家儿子已经早早睡着,均匀地呼吸着,胖胖的小手放在肚子上。林梓转身想去洗漱,儿子用惺忪而沙哑的声音说了一句:“妈咪你回来了。妈咪我今天被罚抄了,对不起”。林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隐隐作疼。“要说对不起的是妈咪啊!“林梓惭愧地在洗手间默默地哭泣。

第二天,学校依旧要求加班。“不行,我已经连续一个多月没有陪过儿子了,今晚我要回家陪他。”林梓没有犹豫,脱口而出,自己也吓了自己一跳。教师最核心的工作是教书育人。一个满脸疲惫的老师,如何教出朝气蓬勃的学生?林梓只记得当时的她在想,我很努力,非常努力,但我不是超人。我是一个老师,我需要休息,我需要做一个充满活力的老师,才能去教好学生;我是一个母亲,我管这么多的学生,但不能连自己的孩子都管不好。

说出“不”的那一刻,林梓第一次觉得自己放过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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