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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上一章

翠娟替东方玉树包扎完伤口，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在生产线转了一圈，东方玉树从办公室旁边的楼梯口往一楼而去。翠娟目光直直的盯着他的背影看。

我本以为他是带我去医院，却不想他是去零件部门查看生产，这个时候我谈不上恨他，因为马上就要下班了。于是，我试着去理解他的处境。

最近，工厂现在正处于生产高峰期。生产紧张、出货期滞后导致客户抱怨的危机情况频频向这家工厂袭来，生产压力犹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公司高层接连召开了几次会议，讨论寻求生产高峰期缓解生产压力的有效对策。在董事长批示下，先解决公司内部零件的供应问题，五金部零件供应不上，从总装车间借调人员到五金零件部，增加冲压设备的开机率。人员协调由行政部与生产总部进行沟通调整。董事长强调缓解生产压力的大事刻不容缓！行政部在一阵紧锣密鼓的筹划后调整方案出炉，每天从三楼调二十名员工去五金部支援，每周轮换一批。因为轮换的人员并不具备开机操作的技能，所以一直是管理层重点监管的对象。“安全第一，生产第二”。丝毫不敢大意。五金部工作环境确实恶劣，嘈杂的噪音充满车间每个角落，人与人说话要对着耳朵大声“咆哮”，满地的油污，一不小心就会让人摔跤滑倒。

东方玉树正背负双手静悄悄站在一台机床查看员工的作业。此时，东方玉树踱步来到男孩子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男孩子回头冲他微笑点头。东方玉树对着他耳朵边说：“你是不是困了？如果困的话，你最好不要上班了！”男孩子挤了一下眼睛，回答说：“我可是开了两年冲床的老师傅，不会有事的！”东方玉树说：“安全生产，可是开不得玩笑的！”“是呀！是呀！这事情如果开玩笑的话，是对我的个人安全不负责任。”男孩子附和着回答。东方玉树又交代了一下，“那么，自己注意点吧！不要麻痹大意！有什么问题记得向组长、领班报告。”男孩子调皮的将手掌举过头顶，神气十足般朗声回答：“遵命！”

东方玉树交代完就踱步朝不远处的另外机台走去。我的目光还是停留在这名健谈的小男孩身上。大概是熬夜太多，我看他今天的状态不是很好，强撑着的生龙活虎表象却难以掩盖他的疲惫之态。果不出我所料，几分钟后他又开始边打盹，凭着长期以来的职业习惯动作操作着机器。没过多久，冲床咔嚓咔嚓的不正常响了几声。我知道那是冲压零件的碎屑遗留在冲床模具内。男孩反应很及时，立即停机处理。起身操着摄子去模具内取零件碎屑。突然，“咔嚓”一声。“哎呦！”

声嘶力竭的一声惨叫！

我看到一截手从冲床模具上滚落到地上，男孩子一时睡意全无，面如死灰一般的抱着光秃秃的半条手臂惨叫狼嚎。旁边的小女孩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全身发抖！冲床模具、地上到处是四溅出来的鲜血。待人们回过神来，才意识到出了生产事故，于是奔走相告。一名生产组长跑了过来，惊慌失措的从地上捡起断手，拉着男孩子往医务室跑去。片刻后，东方玉树接到报告。丝毫不敢大意，立即打电话向上级逐层领导报告。又得知医务室拿这个伤情没辙，于是组织人员送伤者到医院抢救，一直忙了一个中午，饭也没吃又开始上班。

一整个下午，东方玉树大部分时间都是铁青着脸拖着受伤的手指在忙。翠娟有好几次同他碰面，看见他那副好像别人借了谷子还给糠似的脸色，本想同他说几句话，但还是忍住不说。

“物伤其类，兔死狐悲”，我虽然埋怨他中午没带我出去，但是看见小男孩身上发生如此惨痛的事故，东方玉树对此事的处理我觉得并无什么不恰当之处，他心里的哀伤也是合情合理的。可是，接下来他对翠娟说的一番话，确切说是其中的一句话，却把我噎得半死！

快到下班的时候，东方玉树终于能待在办公室喝上一杯水。翠娟不知从哪个角落猫了进来，站在他身后柔声道：“发生这个事故有很多客观原因，又不是你的责任，何必如此伤怀难过？”东方玉树头也不抬，说了一句：“知道了！”翠娟又道：“下班后你还是去医院看看手指吧！”东方玉树抬头看了翠娟一眼，说：“有什么好看的？我只是一个手指受了点皮肉小伤，你看见吗？人家断了半截手，如果我断掉一个手指能避免小男孩的这起事故，我也愿意！我自己的手，你操什么心呀？”翠娟见没法同他沟通，眼眶一红扭头耸着鼻尖出去了。隔壁办公室的几个文员从她进来的那一刻已经交头接耳的趴在窗玻璃上看，活生生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该死的东方玉树这句话是对我的不负责，但是我忧心的还是翠娟的伤心。单身狗东方玉树同剩女翠娟的事情在工厂明里暗里常常被人津津乐道，捕风捉影的事件也被报道不少。甚至，有好事者还开出了“赌博赔率”，赌两人会在到一起的赔率竟然低至1.2

直到下午下班，东方玉树才离开工厂。走出工厂大门，他沿着厂门外面的大道一路向西直走500

“东方先生，来！来！来！下一盘！”

“不了，章伯，今天没时间。”

“下一盘也就二十分钟，难道这点时间没有吗？”章伯问。

“今天有事！改天吧！”东方玉树说。

“好吧！我等着你。”

“章伯，你另找高手吧！我每次都下不过你，没趣。”

说完他低着头往前面走，章伯看着他的背影哈哈哈大笑，将手中的棋子在桌子上敲打，击节而歌，唱道：

连角旌旗猎猎狂，高臣勇士佐贤王。

寒车驾炮摧敌阵，威马驱卒过大江。

卷海推山初相遇，铺天盖日即开张。

摊边老叟杀棋子，令我神游古战场。章伯意犹未尽的唱完，又接着伸了伸懒腰，抑扬顿挫的反复唱道：“我车厉兮，诸子胆寒！我马捷兮，八面威风！”

东方玉树嘴角浅笑，算是他今天下午的第一次微笑。他说下棋下不过章伯的话有点违心！章伯同他交手不低于两百次。我是他着子下棋的“帮凶”，我很清楚，很多次当他稳操胜券时都会故意走错一两步关键棋子，然后情形就变成了被章伯逆转反败为胜（说白了他就是故意输给章伯）。老人赢棋后常常乐得眉眼开花般哈哈大笑，他也跟着傻傻的笑。

东方玉树低头往前走，来到一个店铺前。抬头看了看门顶上

一个戴着眼镜、留着长胡须，头发倒梳得油光发亮的人正坐在办公桌前，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同东方玉树打招呼：

“树子，下班了！”

“是的！萧大师

“我等你三天了，你终于来了”。

“这几天一直忙，好不容易今天有点小空，就过来了！”

这个萧大师叫萧自在，是东方玉树的朋友，易馆的馆主。东方玉树的老家在内地，他前不久回了一趟老家，拍了几张祖坟的图片存在手机上，结合网上模糊的卫星图片，他想找大师研究一下自家祖坟的风水。不能带去现场看，所以两人准备看图片分析。萧大师招呼东方玉树坐在自己的旁边，东方玉树坐下后掏出手机递给他，大师随手从自己面前的抽屉里取出一条数据线，一端插入手机，另一端插在电脑上。然后开始操作电脑调取图片，反复查看图片及认真仔细的描点。东方玉树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支递给大师，接着为他打火点烟！两人盯着电脑屏幕，看了很久才开始说话。

“大师，这祖坟如何？”东方玉树问。

“这祖坟是你家那一代祖先的？”大师不答反问。

“这祖坟是我曾祖父的。”东方玉树说。

大师“哦”了一声狠狠的抽烟，东方玉树不理解，大师接着说：

“依我看，这祖坟葬得不错！”

东方玉树点了点头，大师又说：

“你看这主龙来势，源远长流、苍劲有力、有静有动！再看，左边的青龙委婉迂回形成一个小桌案，这案山的山形你觉得像什么？”

东方玉树仔细看了一下，摇了摇头，萧大师说：

“象两个小童在读书，二童攻书呐！会出文曲人才的。”

东方玉树有几分乐得眉眼开花！兴高采烈的听萧大师继续讲解，萧大师指了指另一张图片，说：

“看，白虎山垂头而去；玉带水，玉带缠腰啊！白虎守水口啊！都是好的布局哦！”

东方玉树听得津津有味，萧大师又高声讨论着。

“再看这向山，笔架啊！这明堂，能容纳千军万马，是好局啊！”

“大师，你论一下全局！”东方玉树说。“嗯，”萧大师深吸了一口烟接着说：“这个全局算上等布局。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及后玄武均不错，这局有四贵，一贵青龙转案，二贵案二童攻书，三贵笔架向山，出文人啊！四贵龙虎相抱，这种环抱叫山水有情，龙虎不抱叫无情山水。挺好！挺好！”

东方玉树听得心里乐开了花，问萧大师：

“那我们都是这座祖坟庇佑的，是吗？”

“不错不错！”大师点了点头。

东方玉树深深吸了一阵烟，随着升腾的烟雾陷入沉思之中。过得片刻，仿佛找到了答案似的嘴角上翘微微一笑。眼神中仿佛看见钟离慧心正摇头晃脑的读诗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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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 |潢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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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意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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