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在矢溺

      作者：浙江省东阳中学 陈益林

     我们常听到“视金钱如粪土”“粪土当年万户侯”诸如此类的话，人们普遍将粪尿之类视为一文不值的东西。当然，还有“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的农谚。可是粪尿除了可以充当肥料的作用之外，此阿堵物可真是人人所不欲言，人人所不欲闻。

     但庄子却说：“道”在屎尿！

    《庄子•知北游》中说：一个叫东郭子的人曾向庄子请教：“您所说的‘道’，到底在哪里呢？”庄子告诉他，“道”无所不在。东郭子还是不明白，继续追问“道”究竟在哪里。庄子不断告诉他，“道”在蝼蚁，“道”在小草……。东郭子便责问庄子，“道”何以越来越不入流啊？庄子不愧是庄子，你要骂我不入流，我便再给你个更惊悚的答案。最后，庄子斩钉截铁地告诉东郭子：“道”在“在矢溺（屎尿）间”！

     臭名昭著的屎尿何道之有？近来读到一些资料，发现屎尿之中还真是大有“道”可言。

      先来个屎里觅“道”吧。

   《后汉书•苏武传》记载：“单于使卫律召武受辞，武谓惠等：‘屈节辱命，虽生，何面目以归汉！’引佩刀自刺。卫律惊，自抱持武，驰召毉。凿地为坎，置煴火，覆武其上，蹈其背以出血。武气绝半日，复息。惠等哭，舆归营。单于壮其节，朝夕遣人候问武，而收系张胜。”苏武受了刀伤后，是如何医治好的？据考证，抢救过程中，羊粪起了巨大作用。《古代礼制风俗漫谈》一书中所收的孙红昺先生大作《苏武“自刺”后是如何急救的》有如下介绍：　　

　　甘肃省博物馆、武威县文化馆合编的东汉墓出土的《武威汉代医简》第48、49简中有云：“去中冷病后不复发□□方：‘穿地长与人等，深七尺，横五尺，用白羊屎干之十余石，置其坑中，纵火其上，羊屎尽索（燃）；横木坑上，取其卧人；卧其坑上，热气尽乃止，其病者慎勿得出见。’”煴火的燃料之所以是干白羊屎十余石，是因为羊屎乃医治刀伤的良药：秦汉医书中就有这样的医方，如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的《五十二病方》“治诸伤方”即云：“以刃伤，燔（烧）羊矢（屎），傅（敷）之。”不难想象，烧十余石干羊屎热熏，其功效要比烧羊屎敷伤口更好。

      至于尿中之“道”就更多了：

     民间治疗烫伤常用抹酱油、冷水冲洗等法，但还有一种小便治疗烫伤法，却鲜为人知。如果烫伤，马上解一小便，用自己的尿水涂抹烫伤之处，伤处就不会起泡。2012年暑假，笔者随市作家协会赴婺源参加一采风活动，见一同伴被开水烫伤，有长者建议用尿疗法，同伴遵嘱一试，果然灵验。

     人尿入药，始见于汉末成书的《本草经集注》。人尿，古人又有轮回酒、还元汤、还魂酒之美称。严格地说，药用以12岁以下健康男童小便为佳，故称“童便”，这是因为“十二岁以下相火未动，无毒，纯阳之物”，而且要不食荤腥酸咸者，去头尾，取中间一段，清澈如水者为佳。一般来讲，取得童便，趁热饮之，冬则隔汤炖温服，或者和入汤药服下。这是由于“热则尚存其气，其行自速，冷则惟有咸味寒性矣。”

     《伤科汇纂》是清朝嘉庆年间的一部专治外伤和骨伤的大型文献书籍。此书在总结伤科用药上特别提及了人尿的重要药理作用。书中说道：“人尿实为久传效验之方，今多因秽恶而忽之，惜哉！但人命至重，生死在于呼吸之间，有此极便、极贱、极效验之药，何不乘其昏绝不知而灌之；如灌之不入，急令人溺其面，使其入于七窍，未有不苏者也。”        

      范雎蒙冤差点被人整死，后因热尿而活的故事流传千年，至今让人津津乐道。战国时，书生范睢在魏国，得罪了魏相魏齐，魏齐令手下将范雎打得遍体皆伤，齿折肋断，气绝不动。魏齐就派人用席子把他卷了，扔到厕所里。魏齐还叫众宾客轮番向范雎身上撒尿。看来热尿确有疗伤神效，范睢竟死而复苏，跑到秦国，后来还当上了秦国相国。 诚所谓：还元汤名诚不虚，热尿浇出一相国。

       笔者所在的浙江省东阳市向有以童便煮鸡蛋，服而强身袪病之传统。每年春天，东阳城乡都会飘起一股极具地域特色的咸臊异香，那是众多东阳人在蒸煮奇葩食品兼补品童便鸡蛋呢。吃这种用童子尿煮的鸡蛋有什么好处呢？故老相传，其功效一是补身子，因为春耕即将开始（当时是农耕社会，因条件关系，不可能像现在一样吃什么补药），农活繁忙在即，先得将身子骨打造好；二是治跌打损伤（东阳人尚武，练功、械斗受伤在所难免）；三是预防夏天发痧。尽管此习俗被周立波在《一周立波秀》中当作天大笑话加以调侃，但吾乡吾民，痴心不改，始终坚信列祖列宗，不我欺也！

    童便能治病，古籍多有记载，北魏贾思勰《齐民要术》一书也录有童便治伤之说。而化腐朽为神奇，让童便和鸡蛋巧妙结合，创造出一种人人用得起的养生、疗伤圣品，无疑是东阳先人的智慧创造。早在2008年，童便鸡蛋就傲然跻身于东阳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之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