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时代,除了踢足球和看武侠小说之外,我的娱乐活动并不多,但是也有,比如知道了彩票,打过一次台球,玩了几把拳皇。”宋南极回忆高中时如是说,“而其实所有的事都和人有关,比如彩票和台球就是一个叫胡严磊的同学带我见识的,那时候我真是个土包子。”
2001年秋的一个小星期的礼拜天,按学校规定这一天下午是不用上课的。半天的休息时间总是让人格外高兴,因为终于可以大摇大摆的走出校门而不用向那个光头胖门卫出示病假条或者走读证了。
“南极,走,跟着我上县城里头转转走。”上午自习课一结束,胡严磊从后边走过来猛地拍了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古龙书”的宋南极。
“卧槽——”宋南极吓得一惊,本来打算赶紧把书藏起来,看到是胡严磊这才松了口气,“胡严磊,别这么神出鬼没行不?知道人吓人,能吓死人吗?”
胡严磊笑着说:“老宋,你这天天就是看武侠,指不定什么时候看里走火入魔了。走,咱们上县城里转转。”
宋南极又把那本《三少爷的剑》重新拿了出来,埋着头说:“你去吧,我不去。我得赶紧把这本看完了,下午还得接着去换一本《大人物》,上回我都看好了。”
“你现在看的是哪本啊?”
“三少爷的剑。”
“我记着你不是早就看过一遍了吗?”
“温故而知新,这点道理知道不?我这是看第三遍了,嘿嘿。不过我对你说,古龙这书,你得多看几遍才能领悟里边讲的那些意境。”
“古龙的书哪有金庸写的有意境啊。”胡严磊明显是金庸大侠的粉丝,“人家金庸小说不管是对人物,环境,还是事件,场面的描写,那都是丝丝入扣,美不胜收,大气磅礴。你再看看古龙,什么飞刀,上天入地,刀不在手中,在他心中,天上地下无所不在,吹牛不上税。”
宋南极听了果断不高兴了,他合上书,反驳道:“吹牛,你别不懂装懂,撅着屁股瞎拱。‘天上地下,从来也没有人知道他的飞刀在哪里,也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发出来的。刀未出手前,谁也想像不到它的速度和力量。天上地下,你绝对找不到任何人能代替它。若不能了解他那种伟大精神,就绝不能发出那种足以惊天动地的刀!飞刀!飞刀还未在手,可是刀的精神已在!那并不是杀气,但却比杀气更令人胆怯’。你看看,这才叫意境。什么叫意境啊?那不光是把事物描写出来,身临其境估计是个作家都能写出来。更高的层次那应该是叫人有想象里空间,调动读者的情绪。空灵,知道不,空灵是比身临其境更高的一个层次,古龙的小说能给人这样的感觉。说到这点,金庸明显就比古龙差一个档次。”
“那人家金庸小说里边那些把武侠和历史事件结合的就比古龙好。而且人家金庸写武侠那是包罗万象,除了武功招式,还有什么人体里穴道,经络,包括医学,音乐,奇门遁甲,天文星相都描写的是有门有道。你再看看古龙呢,他的小说里头这些东西有吗?就算是有也是一笔带过。从这点讲,人家金庸里小说就有一种厚重感,除了小说本身的情节,人们还能学到不少东西,这才是真正的文学作品。”胡严磊毫不示弱。
宋南极轻蔑一笑,“金庸大部分里武侠人物都和历史挂钩,其实我就觉得这一点才是他最大的败笔呢。为啥这么说呢?武侠是虚构,历史是事实,这两种东西结合如果忒紧密那就叫胡编乱造了。最简单的一件事,郭靖和黄蓉他们当年守襄阳城的时候。成吉思汗他孙子,拖雷他小子蒙哥攻城,最后叫杨过一石头给弹死了!呵呵,杨过要是真有这种本事,你想想当年和他武功差不多的那些人,什么南帝北丐中神通,还有全真七子什么一大堆,趁着两军交战的时候,偷偷摸摸冲到对方主帅身边,拿着大刀片石头蛋子瞄准对方老大一顿乱射,不死也得把它弄残废了。所以说,武侠就是武侠,和历史事件纠缠多了就有点不伦不类了,知道了吧?因为有了历史,你这个武侠里便这种武功侠义就都得跟着降低一个层次,有了武侠,历史就多了点虚假。”
小学看过一本武侠,初中看过半年武侠,高中看了一年半武侠的宋南极凭借多年积累下来的阅读经验,对一代武学大师一顿毫不留情的“横加批判”,并在说完之后得意洋洋,认为自己的见解颇有独到之处。
胡严磊确实是金庸大师的粉丝,但绝不是杨丽娟对刘德华,周枫对周杰伦,日本卧轨女对成龙,潘梦莹对权志龙那种疯狂到有点大脑退化的程度,而且自从一年前就不怎么看武侠小说的他也确实找不出什么继续反驳宋南极的理由,更重要的是,他是找宋南极去玩的,不是争夺最佳辩手的。
胡严磊沉吟了一秒钟,又拍了宋南极一下子,“嗯,你这么一说也有点道理。哎,不管了,走走走。咱们上县城里去耍会儿。中午饭我请客,咱们上大坑里吃碗面。”
宋南极微微一笑,将《三少爷的剑》塞进抽屉,站起身,“哎呀,早点说你请客我早就跟你走了。说吧,上县城咱们玩啥?”
“打台球。”胡严磊说,“顺道去买一张彩票。”
“彩票?”一向自诩见多识广的宋南极对这个东西还真是不太了解,“彩票是什么东西啊?我在电视上有时候看见什么本期彩票中奖号码是1234567,这彩票到底是干啥的?”
“走,咱们连走带说。”
俩人肩并肩走着,就像刚上高一时一样。
其实说到高中时代的朋友,宋南极第一个交好的应该就是胡严磊了。
胡严磊也是县城人,个头不高,平头,浓眉大眼,笔挺的鼻梁带点鹰钩弯,喜欢穿一身绿军装或者迷彩服,俩字形容就是:精悍。至于其平时的爱好除了小说就是乒乓球了,反正肯定不是学习。
“那个时候也不知道怎么跟他玩到一起的,印象最深的就是班级劳动的时候我们俩一起唱着黄安的《东西南北风》《点灯》这些经典老歌,一边抬东西满头大汗却乐在其中。”十多年后宋南极回忆这个老同学的时候如是说。
至于为什么后来俩人分道扬镳,就没有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