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希腊神话中的厄洛斯是宇宙最原始的动力,最美丽的神明,他的美令人类粗糙的智慧全部融化在自身心怀里。所以被他选中的人们陷入迷惘之中,那是他留给世人的一道谜题,他问——爱是什么?
乐雪陷入沉思,身旁的表姐又问她:“对了,林森的手受伤请假了你知道吗?”
她脸色立变,对此事全然不知。
表姐又拿出一张卡片交给她说:“还有这个,是你们学校新年会的邀请函,刚刚我进来的时候邮差送来的。”
乐雪接过卡片,直接扔进了一旁的背包里。
第二天,她按照店内记录的地址来到林森家。进门前看到有人从里面搬出一个大琴盒。后来问起林森,他告诉她,那是他爸爸以前用的大提琴,现在人不在了所以卖了,她此时方知之前去世的是他的父亲。
她问起他受伤的原因,他开玩笑似的说,我也在雪地里摔倒了啊。
两人同时笑起来。
林家的房子很大,家具与装饰却很简单,墙壁的颜色是有些奇怪的深白与浅白的方格交错。他那架黑色的三角钢琴与琴盖上的几张乐谱就鲜明地孤立在厅堂中央。旁边是一台老式唱片机,他用它放音乐,乐曲声顺势流向窗外。外面有棵老梅树,枝丫躺在窗口上,丫上有积雪、新蕾与麻雀,它们原地不动,都像听众,更像窗花……
起初她也是原地不动的,坐在他的面前,端正安静。直到他进房去接电话,她才擅自走到他那把能够旋转的琴椅边,悄悄坐下来用力一推就转起了圈,却不小心把乐谱碰得散了一地。她东倒西歪地去捡乐谱,他却低身牵住了她的手,轻声笑道:“来。”
见乐雪盯着他的手,他又笑了笑:“小伤,不碍事的。”语毕,他打开琴盖,坐在位子上按下了琴键——荡气回肠的旋律随即在房中响起。
她问:“这是?”
他一边弹奏一边告诉她:“据说,柴可夫斯基在晚年迷恋上了一名贵妇人,他们曾在十三年间给对方写过一千二百封书信,可没有见过面。直到她突然与他中断了往来,他也始终不知道原因。三年后他去世了,她在他离开的三个月后病逝。有传闻说,她离开时手臂已经严重萎缩,早已不能书写了。而这首《再度孤身一人》便是柴离世前那年留下的。”
他又说:“世人始终怀疑他是否爱过她,但在我看来,十三年间的一千二百次交心,这一切本身就已经是爱。”
她眉头轻锁,自言自语:“什么是爱……”
他舒展笑容看向她,说:“你一定会知道的……”
就像一枚标志起始的高音符号,注解了她迷惘的心事,窗外雀鸟啼鸣,不知是因这旋律还是这话,太动听……
那是他第一次为她弹琴,接下来的半个月里,他又弹了许多乐曲给她听。有肖邦的《夜曲》、贝多芬的《悲怆》、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与《胡桃夹子》……厅堂顶上有盏茶色水晶灯,他们每日相伴的模样与它一同投在黑色的琴盖上,奢华泛旧的画面宛如油画一卷。
他喜欢讲些小时候的事,她就站在客厅那扇窗口旁静静地听他说。他说小时候住的那片森林名叫绿井,有时候看爷爷做琴感觉很奇妙,每一根琴弦都像注入箱内的雨丝……所以,琴在他的心目中是有生命的,琴主的喜怒哀乐汇成了它的记忆。
但他却在半个月后失去了自己的琴,他卖掉了它,从此她再没有听过他弹奏。窗外梅花开了,而鸟儿却失了踪——他的话日渐减少,她想为他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