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北
盛夏的上海,酷热难当。知了的叫声没有驱散炎夏的威力,对面楼装电梯的机械声加入“伴奏队伍”,让整个小区变得好不热闹。
很快,本来作息很规律的孩子开始颠三倒四了:白天他几乎没法入睡,晚上也变得极其亢奋,以至于熬到凌晨一点多也不肯睡觉。这件事情让我们一家人很苦恼,我们想,孩子是不是被嘈杂的声音吓到了?还是在喧哗声中他忽然间长大了?
记得孩子刚出生时,当时租住的小区也是前后被装电梯的声音夹击。为了躲避轰鸣声,每一个白昼,我推着婴儿车转悠在各个街头,到了晚上七点多,工人歇工了,我才敢带着孩子回家。日复一日,三个月都过去了。那时,上海的疫情还不是很稳定,更让我们无可奈何的是,暂时还找不到合适的居所,所以只能带着孩子继续过着这种类似于“颠沛流离”的生活。
后来,从一位热心的姊妹那得知,有一对z内的夫妻想要出租房屋,他们的房子空了三个多月,都没有找到合适的租户,所以我们很幸运地找到了他们。
但当我们跟房东沟通要搬走的事宜时,房东不能理解:为何要因为装电梯就搬走,她甚至非常愤怒,并且表示,我们还有一个月到期,现在搬走是我们单方面违约,因此,她不仅要将押金全部扣掉,而且还在房子未到期前的一个工作日,勒令我们一家人必须在当天晚上12点之前搬出去。她的决定给我们我们带来了许多麻烦,丈夫只能熬夜打包行李,然后叫了一个货拉拉,请师傅们一起帮忙搬行李。
12月的上海,寒风凛冽,夜晚更是透骨的凉。房东站在一旁冷眼盯着我们,似乎生怕我们搬走了她房子里面的东西。当我抱着还不到四个月的幼小的孩子下楼时,她还拿着笤帚做了一个十分夸张的扫地出门的动作,让我寒心不已。难道是我们拖家带口搬家让她感觉到晦气了吗?
就这样,我们匆匆忙忙地搬进了弟兄姐妹的房子。那个夜晚,我们收拾了好久,但看着睡在婴儿床上的孩子,又觉得一切的辛苦是值得的。
搬来的第二天晚上,全楼的居民都要到楼底排队做核酸检测。一群人挤在狭窄的楼梯间,由于等待的时间较长,不少男人就开始吸烟,一根接着一根,整个楼道充斥着二手烟的味道,周围的小孩子被呛到咳嗽。霎时间,我有点恍惚,在这个充满不确定因素的世界里,到底哪里可以让我们全然安息呢?
一年多以后,我们所住的小区也开始陆陆续续装电梯,先是前面一栋楼,又是旁边的楼,之后是对面的楼,直到持续的轰鸣声响起,那种久违的不安全感再次向我袭来,让我紧绷的神经变得十分脆弱。
一天,我对丈夫开玩笑说:“我们是自带装电梯体质啊,走哪,装哪。”丈夫也哈哈大笑,发觉我们这几年不是在琢磨着搬家,就是在搬家的路上。看上去挺忙的,然而回过头来又觉得浪费了不少时间。不过,就像丈夫所说的,我们很感恩,因为是租房住,所以搬家对于我们这种沪漂来说,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当然,也会有浮萍一般的失落感。
很多次,我会问上帝:“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安定下来呢?我们要这样一直搬下去吗?”
自从有了孩子以后,我内心极其渴望有一处安息的居所,那能够容纳我们一家人、自由舒适、冬暖夏凉、周围安静、空气也足够新鲜。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不断有敲打声传来,化成催促的号角,使得我们不得不继续搬家。
只是,人世间,来去匆匆的事情何止搬家这一件呢?就像天路客,我们好像被提前设置好了发条,到了哪个时间段,就要做哪些事情。正如我人生当中所处的这个季节,有了一个家,有了孩子,再也不像从前单身时搬家那般洒脱,也失去了那种对于搬到新住处的新鲜劲儿。
因此,行走于这方天地,我也逐渐明白,当身份变得丰富,也就意味着人生的韵味足够悠长。单身时,我的背囊只需要准备好自己的日用品。成家后,一家人的挪动,往往最先需要考虑的就是丈夫和孩子的需要。原来人生角色的转变,会让我有了不同的选择。而我也不断反问自己:倘若明天就是最后一天,我需要从这个客居的世界搬走,我又该带着什么行囊去见sd呢?我的内心是欢喜,是遗憾,还是满足呢?
事实上,当我为了地上的家劳苦奔波时,也更加清楚,这个家是无法永存的,就如影儿般闪过。反观天上的家,不仅没有装修的噪音,没有二手烟的熏呛,也没有房东的苛责,有的只是永不停息的赞美声,以及一个别处无法找到的“好房东”。他不收取我任何的房租,也不要押金,更不要水电费和物业管理费等等,那里有永不失落的救恩,我可以与好房东同住,永远不需要再考虑搬家的事情。想到这末后的光景,我不由得喜笑。而余生,我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忘记背后,努力面前,向着永恒之家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