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想到蒸汽机车是因为柯南,找错爱奇艺版和原版的号码下到主线,漆黑列车那集,然后听到步美说好棒啊第一次见到蒸汽机车。
我想步美啊你1996-7=1989年的人吧,我可是都见过蒸汽机车啊?然后转念一想日本新干线很早的,而步美是大城市的小姑凉,不过日本就算货运火车也很早就内燃机车了吧。
我对蒸汽机车印象非常深刻,属于为数不多的还能身临其境闪回的回忆,毕竟那是我第一次产生“会交代(死)在这里”的念头。
那时我恰好和步美的人设一样大,一年级小鬼头,连衣裙白丝袜红头体操鞋,坐在妈妈的自行车上从外婆家回家。父母那一辈自行车总是骑得很溜,穿过田野越过山坡,想起来总有种飞行器般无所不能的印象。
回家的路上有条铁路,在田野间凸起,上坡再下坡,截断外婆家到我家的小土路,那次火车遇到了红灯(铁道当然也是有红灯的),停在路口堵住去路,车头恰好在离铁路小路交叉之处往前一点点,于是妈妈停下来等红灯——等火车过红灯。
等了很久之后妈妈决定直接绕过车头跨越铁路,于是我从自行车后座上下来,跟在妈妈的自行车后面走。蒸汽机车车头走近了是真的很大,虽然远看像玩具一样,近看一个轮子都跟我差不多大,蒸汽机车标志性的四个大轮子通过传动杆连在一起,动画片上(当年的动画片是米老鼠唐老鸭)经常表现它们有条不紊地此起彼伏,汽笛浓烟铁轮恐怕被公认有某种动人的戏剧性。
顺着铁道可以看到前方以圆滑的弧度分叉通向两个远方,铁轨火车白桦林想起来有股毛子的味道,当然也能看到红绿灯,沿着那条铁路走下两路交叉处铺平的大块石砖,地上堆起碎石小丘,碎石之上横铺轨枕,绵延的锃亮钢轨架于轨枕之上,我看两到旁碎石之上生着很多苍耳。
那时候好像刚学过什么小苍耳的故事,小苍耳旅行记?嫩绿嫩绿的苍耳子,和枝叶一个颜色,果实的刺年轻健壮,我想到课本上说小苍耳上的刺上有倒钩。
我跨过第一条钢轨,伸手便可触及车头正前沾满漆黑油污的黑白挡板,第二条钢轨两旁苍耳又密又高,我有种会被苍耳扎到刮住的恐惧,白丝袜薄而劣质,我感觉无处下脚。
就在这时,汽笛响了――
具体什么声响印象不深,明明挨得那么近,大概是“呜――嗷――”的一声,我的视野里只有钢轨、苍耳、鞋子的红胶头、白袜、连衣裙深绿色的荷叶边,蒸汽机“窸窸窣窣嗤嗤嗤嗤”地喷出蒸汽,当然比所谓“窸窸窣窣”响多了,只是印象中就是这么个声音,然后轰隆隆隆――机车里什么机械开始运作了,机车离开动不远了,而我离车头不到半米。
于是我脑海中第一次冒出“我会死在这里”的想法,我想我会被火车碾成肉泥,倒没有害怕,只记得感到一种“就因为个苍耳交代在这里了?”的不甘心。然后我轻松跨过了第二道铁轨,跑下斜坡跑到妈妈身边,压根就没有沾到苍耳。苍耳这种小灌木还是太矮了,然后看黑漆漆的蒸汽机车磨磨蹭蹭地缓缓动起来。
就算它看起来磨磨蹭蹭地,它也能把我碾成肉饼,我想。
再想起来是四五年级看安娜·卡列宁娜卧轨自杀,想象棕红色卷发的安娜钻到火车轮子中间,看到自己胸前袖口的淡紫蕾丝花边和项链吊坠(其实她穿的黑的但是因为封面上衣服是淡紫的所以我总觉得是淡紫蕾丝),空气中充斥机油的味道,汽笛响了,窸窸窣窣嗤嗤嗤嗤轰隆隆隆隆磨蹭一阵,车轮碾从脊柱之上碾下来,排山倒海那种感觉。
后来忘了是初中还是高中,我给我妈讲我那次差点“交代掉”的经历,我说我差点就因为害怕苍耳交代在铁轨上了,毕竟确实是在我在铁轨上响了汽笛,我跳下铁轨离火车开动非常近,结果妈妈一脸懵逼。我当然也根本没精力注意我妈当时是不是注意到了我然后很担心,我以为她知道来着,然后想到根本就没有电视上那种汽笛一响就冲我呼喊:“快点――火车要开了!!!”
于是我就没再说什么了,我想我妈估计是相信我不会蠢到几秒钟之内跑不下铁轨而挂在铁轨上。
又觉得像幻觉一样,真的有这回事吗?记忆中离死亡最近的时刻,一直想如果有平行世界说不定就有一个世界的我已被蒸汽机车撞倒然后碾成肉饼。
想来真的是好多好多年前,简直恍如隔世,我妈那辆一直吹嘘骑了20年的凤凰自行车是当废铜烂铁卖了还是一直保存在储藏室里我都记不清了。想来似乎也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蒸汽机车了,形状怪异的黑漆漆脏兮兮轰隆隆隆的庞然大物,现在早就是四四方方的内燃机车了,基本漆成塑料一样的蓝色,或者带点银灰,黑漆漆的几乎没有了。
百度了一下发现2005年12月9日内蒙古,中国最后一列蒸汽机车退出干线运营。
人生果然漫长得令人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