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wkward
朝晖对温同学的第一印象，用一个字来形容，不能再多了——
傻。
当时他正下着楼梯，优哉游哉，两手揣裤兜里，灵魂不知飘到哪里去，就差哼小曲儿了。
突然急促的脚步声从斜上方冲击下来，随之而来的，是女生打电话打得火热的声音:
“妈妈妈妈，我考进文科实验班了！
“……真的！不骗你……
“哎，虽然是倒数第一的成绩进去的，但是还总算是进了嘛哈哈……真的噢！”
朝晖偏过头，余光向后瞟了一眼，意味不明。
蘑菇头的女生戴着细框眼镜，一蹦一跳地下楼，说话有点嗲，跟个小孩子撒娇似的。
电话那头的母亲明显吃惊不已。
她瞅见前方有人，自觉把音量调低，然而朝晖还是听见了一大半的内容。
背朝着她那个的男生，面无表情地下楼梯，漂亮的唇角小弧度牵出冷笑。
心想这家伙真是够傻，当了“凤尾”就开心成这样……
他这个第一名，怕是都没她倒数第一当得开心！
于是，他打算心无旁骛地继续走。
可惜天不遂人愿，女生的脚步像是追逐她的语速一样，一个劲儿往前走，这就让朝晖很不爽了。
下一秒——
温霜白只见男生飞快地赶超自己的小短腿，消失在视野里了。
“……”
高一下学期文理分班，一到十班是理科班，十一到十六班是文科班。
那天开学报名，早上七点半他就到了，之前所在的四班划成了理科班，新组建的文科实验班十六班在一楼。他在三楼原班教室里看了分班名单，原班人马有一小半都分在十六班里，熟人挺多。
当他看到自己的名字，印在十六班第一排时，很淡定地微微点头。他预料之中的，没偏，第一名的成绩。
报文科的学生有三百来人，按高一上期期末考试的三门语数外主科，以及政史地文科综合的成绩来择优录取，前五十选进文科六个班唯一的实验班。
安城中学重理科，理科生六百多人，其中学霸不可胜数，朝晖的理科成绩也是佼佼者。
但学文更得心应手，还能做拔尖者，原来四班的班主任就在选科时劝他:你在文科方面天赋异禀啊(此处省略一万字)……
他淡笑，也不谦虚地反驳，只是很爽快地答应了。
心如明镜的是，天赋有多少如何是一回事，付出过多少努力是另一回事。
下二楼的楼梯时，朝晖懒散地想着，冷静地分析未来，这个选择的正确成分。
这时候，如果说他的心情像一潭平静的湖水，某人的出现可不是什么“扰了清水的石子儿”，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毫不浪漫的——
朝平静水面上……噼里啪啦地扫射机关枪。
真够恼火。
其实温同学真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太激动了，一不留神儿就忘了注意形象。
挂断老妈的电话后，再发了条短信，温霜白把家里给配的老年机调了静音。
寒假浑浑噩噩地过完，这个冬天的冷好像还没结束呢……她望了望来时的路，走到这一步，无法再回头了。
保持微笑(怕是傻笑吧)，脚步轻盈地走向新的班级。
呃，当然这种轻盈，在她踏进教室后门时就“蹭蹭”跑没了。
班主任是原来四班的班主任，一个姓赵的中年大叔，两颗龅牙滑稽诙谐。上学期他也教过她所在三班的地理，她对这赵老师的印象是，十分钟有九分钟，都是满脸笑容可掬看着学生们的。
她之前在三班担任地理科代表，也和赵老师打过交道，于是赵老师看到她从后门蹦进来时，很和蔼地朝她笑。
温同学在老师面前永远是个乖孩子。作为回应，她也笑，还乐呵呵朝赵老师挥挥手，算是打个招呼。
但当看到他面前的人，温霜白的表情，可真是五颜六色五味杂陈了。
男生没穿校服，一身深蓝色的羽绒服，站在第一排的桌子前，站姿挺直，他冷漠的后脑勺，四个立体的大字明晃晃浮现出来——
同班同学……
啊，温霜白真特么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QAQ
这脸丢大了……
赵老师正给朝晖讲分班考试时地理的难题，见到温同学挥手就停了下来，扬声示意她:“随便坐！”
温同学对这种下馆子式的招呼哭笑不得，就差没招呼她“要吃什么”了……
男生因为这停顿转过头来，不出意外，他的新同学——
那个傻丫头，正在教室的后方“鬼鬼祟祟”地找座位。
这都怪朝晖戴着有色眼镜看人，温霜白个子娇小，整个人都缩在宽松的冬季校服里，背着书包弯着腰，她在找个抽屉里没有垃圾的座位啊……
原三班里和她一起进十六班的，还有林萱。林同学也是她初中同学，缘分奇葩般让她俩又聚到了一起。
林萱还在来学校的路上，之前温霜白给林萱发过短信，说看了分班名单，让她等会儿可以直接来一楼报道。
没过会儿，林萱回信息，让她找个干净的座位。
林同学有点洁癖，温霜白为了革命友谊，顶着某人不屑的目光，脸有点烫，“鬼鬼祟祟”地找到了倒数第二排的位置，从包里拿出纸巾擦干净了桌椅。
八点多钟，同学们陆陆续续都到了，近四分之一的人是原来四班的。老同学见老同学，难免产生在市场买菜碰到熟人的惊喜感，展开热火朝天的问候。
林萱一坐到座位上，就小声感叹:“四班的人这也太活泼了吧……”
温霜白裹紧了身上总是漏风的校服，悄悄瘪嘴，活泼？简直是以偏概全，她才被那个四班的男生冷到了。
再瞅瞅那人，刚才隐约听见四班的人招呼他，叫的什么来着……
呃，她忘了。
毕竟两次看到的……都是后脑勺嘛哈哈。
诶？这人这么受欢迎的吗？
“晖哥，来这儿坐！”
“晖哥，跟我坐！”
“嘿，晖哥坐在这里好好的，你们不要拐跑我晖哥！”
哇，还是个抢手货诶！
哇，他不会是弯的吧……围着的都是男生耶！
如果朝晖会读心术的话，他肯定要赏这臭丫头一个爆栗子。
几个哥们儿围着朝晖闹，当第一名的同桌，有时甚至比当第一名更炙手可热。
朝晖后座的高个子女生是第二名，也是原四班的，笑着调侃他:
“扯淡！晖哥是大家的！”
众人:“……”
朝晖看热闹似的转着手中的笔，中性笔“啪叽”一声，轻轻滚进桌上英语单词书的缝隙。
男生也没介意这群家伙的调笑，站起身打算走，“你们继续讨论这座位的归属权，谁赢了谁坐。”
可能是教室前排的说笑声太大了，也可能是温霜白和林萱的耳朵太尖了，听到大部分内容。
温霜白吃惊，小嘴微张，然后凑过去和林萱咬耳朵。
“啧啧，我要是他，再怎么着也要怼回去——
‘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演着还唱了起来，一脸想象出来的严肃实在是违和，跑出了轨的调子，引得林萱咯咯笑。
背后有人察觉到这一幕……
听得都想卧轨了。
这十分辣耳朵的歌声，终于被“嗤”的一笑打断了。
清冷略带低沉的嗓音，她觉得有点熟悉，好像刚刚在哪里听到过。
那声音没掩饰预谋已久的嘲讽:
“你以后，尽量少在别人面前唱歌。”
“……”
上帝啊，你这样整我，良心都不痛的吗？
大约上帝今天存心不给温同学脸子，遇到某人一次，脸皮就得厚一层。
她贼没胆儿回头去看他，只敢小声地不甘示弱:
“……我乐意。”
做了亏心事被逮个正着，还理直气壮的，朝晖长这么大，怕是就遇到这一个。
男生微微扬眉，没想到这家伙还嘴硬，他把两手揣进衣服兜里，转过身离开前丢下一句——
“那你继续。”
“……”
拳头打上棉花，最特么怕空气突然尴尬。
林萱围观完这三言两语的“怼话”，不再咯咯笑，直接哈哈笑了。
“你是谁的队友？啊？！”
温霜白怒了，为自己有这样“猪”队友感到痛心。
“我站晖哥！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不虚传！哈哈哈哈真是厉害了我的白！”
“呵呵，你什么时候久闻他大名了？他大名啥？”
“你傻了吧——
“朝晖，原四班综合第一，这回文科第一。不应该啊，初中时你没听说过他吗？学霸班的学霸诶！”
什么鬼！！！
原来他就是那个……
隐士级别的潜力股男神？？？
说到这个，不得不把镜头拉到一年多前了。
他们初三的模拟考成绩出来了，年级榜贴在楼下的黑板栏上，
温霜白跟随同学跑下去看，结果已经有一大堆人堵着那块可怜的长黑板了，她也就没打算挤进去，在外围凑个人多就好。
突然听到前方“战士”传来喜报，又是学霸班的某某某得了第一。
温同学作为学渣，对这种消息从来不怎么感冒，随便听一听罢了。完全是因为从小听多了“别人家的孩子”，听得都麻木了，于是只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旁边小声的议论声，倒是传到了温霜白耳朵里。
“唉，你们班的朝晖这回还没拿到第一吗？”
“啊，好像是，连着几次考都是第二第三来着。”
咦？她怎么以前没听说这个学霸嘞？
从初二开始，各个学霸的名字拼命在成绩单上刷存在感，这类物种也自然成为老师们的重点培养对象。
她貌似和大众一样，每每只关注到了第一名。
“他真的特别努力呢……”
女生的议论声像蜜蜂一样，“嗡嗡”地在温霜白耳边绕着。
……怪不得以前没注意到呢，看来这个学霸还是很有潜力的嘛。
……
时光总是把曾经的细微藏在了记忆深处，遗忘一闪而过，某天忽然来到眼前，突兀得惊喜。
然而温霜白万分作死把它搞成了……
惊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