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车-Z218次-两道-出站信号好,现在准备发车,司机请回答!”这声音一字一板,铿锵有力的从助理值班员郭大刚的嘴巴里迸了出来;在对讲机里听到司机的应答后他转向出站方向并熟练地展开握在右手里的绿色信号旗顺时针做圆形转动指示列车发车,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的松懈。
他对这一切太熟练了,这些联控用语和发车动作他每天都要重复好几十次,特别是在这繁忙的春运期间。这几乎是一个客运站助理值班员的所有工作,从天亮到天黑,从天黑到天亮,从上班到下班,从不间断地接发列车,有时甚至要兼顾两三趟列车。
车站每天人来人往,没有谁去刻意关注他,他实在是太普通了,如同千万铁路职工一样,如果不是制服的显眼他早就淹没在了人群之中。扎根铁路事业的一线岗位,他的工作简单机械,没有一点技术性可言。他每天上班时间有七八个小时需要站着,风雨无阻,忙的时候连口水都顾不上喝,吃一顿饭拖拖拉拉也得一个小时,如果说古有周公求贤一饭三吐哺,那么今有助理值班员接车一饭N吐哺。
郭大刚已经连着好几年没有陪父母回家过年了,他心里有时候觉得愧对父母养育之恩。他太羡慕旁的人西装革履地带个漂亮的女朋友回家陪父母过年了,正所谓衣锦还乡还抱得美人归,人生巅峰不过如此。而这样的事在定西二站台屡见不鲜,时有小情侣在他面前亲亲我我,那一刻他觉得穿在他身上的制服别扭极了,似有人在撩起他的心扉窥探他那颗虚荣的心。
为了缓解这一尴尬的局面,他便提高嗓音冲着人群大喊:“往站台里边走!”他太介意那对小情侣无视他和众人的存在了,至少他觉得是,他要中断这波狗粮转移别人的目光。
他每次下白班夜班后三步并两步地走回宿舍倒头就睡,他真的是太累了。长期地熬夜使他感到头疼,冬天又是那么的寒冷刺骨,有一会车多他在站台上连着站了两三个小时,他大概是冻傻了冲进站长办公室拍着桌子就大吼:“他妈的,老子不干了!”
不曾想站长不在办公室,幸亏不在办公室!待他感到暖和了,冻僵的手指发痒的时候,他又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一切都会过去,他还是要靠那点工资买房买车娶媳妇,让他的父母吃香的喝辣的。
他宿舍的被子好像很少叠起过,地也很少拖过。他想脏就脏吧,窝囊就窝囊吧,堕落就堕落吧……过自己的狗日子,让不如狗的去说吧。
郭大刚最怕逢年过节什么的,因为逢年过节车站车多人多。他母亲也老抱怨他不回家,每次回家就催婚,想到这里他就烦。今年他父母说要到车站来陪他过年,他极其厌烦。他不想让他父母看到他邋遢的样子,也不想让他父母操心,更不想他母亲叨叨叨个没玩影响他睡觉。在他千方百计地运筹下终于决定给他父母买从兰州到西安的双程火车票,满足他父母的愿望,车票的座位经过精心地挑选选在了贴近车窗临近定西二站台的位置,在兰州和西安分别拜托他的同学接待他的父母。一切安排妥当后特别地嘱咐他父母:“透过定西二站台的车窗,就能看到我!”
这句话郭大刚对他父母嘱咐了不下三次,他父母上年纪了记性不好使。我想多少次地骂他就是个倔驴,可他从小就那样执拗,宁肯如此折腾也坚决不让他父母来陪他过个年。
一切都如同他预想的那样,那天开往上海方向的Z-218次准时到达定西车站,天气也非常的好。只是上下车的旅客多,而停车时间只有两分钟,也就是短暂的一百二十秒,他没来得及找到那个车窗位置就接到车站值班员的发车指令了。
郭大刚也没问他父母那天到底有没有看见他,他也不想在那天真的看见他父母,他也不忍心去看,他只是觉得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