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5月22日，早上，天晴朗，南风3级。

我叫吴雯雯，本科毕业四年，是一名银行职员。

如同每个上班日，早上7点50,分，惯例开始早会。

中年老大妈主管在讲话，艳红色的嘴唇在一张一合，我站在六个同事之间，表面上带着礼貌性的微笑，内心在默默的飙脏话。

我不喜欢这么早上班，我不喜欢开早会，不喜欢喊这些傻X口号，我也不喜欢每天上班站在大厅忙碌就是一整天。我也不喜欢上班，我只想挣钱，或者说拥有特别多的钱。

我的男友，富二代。大三时认识，他大学花钱买上的。颜值也是一般偏上一点点。

我并不否认自己和他在一起是因为他有钱，毕竟女人有个好归宿更重要，又很多的钱则是锦上添花。

这样的男友，在周末开着豪车，过来接我下班时，会让我的虚荣心得到莫大的满足。

*

中年老大妈主管发出尖锐的惨叫时，我正在努力操作面前的银行机器。“请您设置一下密码……”

正要点击屏幕输入数字的客户与我都被这尖锐的声音吓了一跳，我们不约而同的看向声源处，一个蒙面、身材肥硕的人，一只手拿着枪对着主管的脖子，另一只手钳制住了她的胳膊。

“都给我老老实实的趴在地上！趴下，谁再站着我立马开枪打死谁！”蒙面大汉大喊。

大厅里二十来个人慌乱成一团，主管在喊着“救命”。

我吓得躲在机器后面，蹲在地上。

“都给我趴下！谁在站着我弄谁听见没？听不见是吧！阿德给他们点厉害看看。”另一个声音响起来。

天呐，我为什么要经历这种事？！我明明都好不容易考进银行，做着别人的眼中的优越的职业。我还没结婚……

我瑟瑟发抖的从蹲着，到像别人一样趴在地上，暗暗祈祷，不要杀我。我想好好活着。

“你，给我站起来。”有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我发觉有人踢了踢我的腿。

“……额？”他又踢了我两下。

“你起来。”确定他是让我叫我，我哆哆嗦嗦的站起来。“别……别杀我……”我感觉自己的声音变了声一般，声音特别低的说。

“去起来去搬钱。”

*

“你们不需要关一下监控吗？我知道监控的控制室在哪里。”拖拽着一大袋子钱，第二次经过这块监控死角，我在前面说。

这块监控的死角，我偶尔打电话，发微信时，会来这里。

身后的这个年轻的劫匪在后面一只手同样拉着一袋钱，跟在我身后，他年纪不大，身板瘦弱，甚至也就和我差不多高。我小心翼翼的建议。

我回头看他一眼，他松开了抓住钱的手，此时好似头痛的按头部。

我看了一眼手中这个麻袋里面的钱的编号，是杂乱无序的。

反正他们拿走那么多，也不在乎这一点点吧……

我偷偷的拿出三捆，再看他一眼，他蹲在地上，拼命的揉头部。

我拿着钱往墙角塞去，他在背后“啊”了一声。

钱跌落在角落。

“你在干什么！把手放头顶转过身来！”

“没……”我手放头顶转过身。

“啪！”一声枪响。

黑黝黝的枪口对着我，冒着灰色的烟。

我感觉有一个坚硬的冰凉的物体陷入了我额头的中央，头盖骨撕裂的疼痛，有浓热的液体滑过眉毛，滑过脸颊，有些流进眼睛里。

摔倒在地上后，我看着映出人装饰墙上面的“我”额头往外流着红色的鲜血，耳边隐约听到眼前这个年轻的小劫匪叫了我的名字。

“雯雯……”

*

2018年5月22日，上午九点25分。

我是一名劫匪，18岁。别人叫我阿德。

昨夜醒来之后，我成为了劫匪团体中的一员。我只是忘记了一些记忆。关于我是谁，我为什么是劫匪的一员。

六轮小面包车上，我们四个穿着厚厚的黑色衣服，带着露出眼睛的面具。车里密闭的空气都是潮湿的气味。

坐在我旁边的大于哥，晃动着胖胖的胳膊，拍拍我的肩膀，“嘿！阿德，别傻着，好好干！”

上午9点半，我们开始行动，大于哥和我从左边门进去。另外两个大哥负责右边的门。

我们进门后会一人守住门口，另一个人去挟持人质，然后找银行管理关上门子，之后将钱运走。

唯一有些麻烦的是人手不够，需要挟持着银行职员去运钱。

除了那个胖胖的穿着工作服的老大妈出声尖叫，其他人都很好控制。我踢了踢一个趴在地上的银行女员工，她看起来是这几个员工里最瘦的一个，应该比较好控制。

谁知道她居然走到拐弯的一个角说要帮忙关监控。

这是什么情况？

头部一阵剧烈的疼痛，我腾出手使劲的揉头，再抬头看那个女职员，她把手伸向角落。

她想干什么？！

“你在干什么！把手放头顶转过身来！”

她居然在笑着，但枪声已响起，她摔倒在地上，额头的血顺着从脸上滑落。

她，她是……

我好像记得她是谁……

*

2018年5月21日，晚，我喝了酒，开车，漫无目的。

我的豪车报废了。

车撞上防护栏，我被甩出了车门，从上坡滑到下坡。头部撞到了石头，我失去了意识。

我睁开眼睛，感觉全身都在疼痛。

我歪了下头发现自己躺在公路上，偶尔会有车呼啸而过。

“这小子就是皮实，摔摔打打都没事，你小子'业务能力’提升点，不久少挨点打了吗？”一个肥硕的男人把我拉起来。

奇怪的是，我不记得我是谁，我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我是做什么的。

这个身材肥硕的男人，别人喊他大于哥，他对我的态度，相比于别人，或者说“别的劫匪”来说，相对和善。

他告诉我，我叫阿德，刚刚成年，初中没毕业就跟着他们出来闯，平时畏首畏尾，没“赚”过多少钱。

真讽刺，我这样的一个不学无术，唯一做过的正经工作就是去酒店上菜的人，居然有这样的名字，德，道德的“德”。

他这么告诉我的？

我信了。

他又给我讲了一遍“行动计划”，末了拍拍我的肩膀，告诉我，好好干。

*

我从倒映出人的装饰墙上，看到了我全身黑色的打扮。手摸到脸上，拉下面罩。

准确的说，这并不是“我”的脸，这张脸清秀，年轻。身上的伤一直在隐隐作痛，这并不是我的身体，除了滑下山坡的伤痕还有许多旧伤疤，像是挨打留下来的。

这不是我。

门外警笛声响起，我不是阿德。

是谁杀了人？

*

头部一阵疼痛，我醒了。

顺着输液管从上到下，针头插进左手手背，我诧异的看着手，左手的无名指，上面有一枚金色的戒指。

居然在医院，难道昨晚我受的伤那么严重吗？大于哥他们不会那么善良会把我送到医院？

还有，这，这是我的手吗？

戒指，先摘下来，咬了一下，啧，咯牙，不对，可能是受伤腮帮子上的肉有点疼。

我的大脑在飞转，医药费那么贵，谁给我支付？我急忙下床，拔下手背上的针头，按按手背。

头还有些痛，身上也很疼，分明就大于哥他们打我打的这么疼的，真是的，不就是每次顺来的钱有些少吗？

一天下来谁不累，还总是冲我发脾气，动不动拳打脚踢，早晚有一天我得成功踩到他们头上。

床头还有一个钱包，“拿”走；还有手机……啧，手机屏幕都碎了，算了，是苹果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的“拿”上你吧！

我拿着这两样东西，翻看着钱包，呦，还有一千呢，身份证，高嘉杰，里面还有好几张卡。不错不错。虽然卡不顶用但是钱也够我偷摸花的了，哈哈。

路过值班的护士台，哇，小姐姐身材不错啊，哈哈，等会……时刻表上面的时间……

2018年5月22日，10:08

22日9点半，是抢劫银行的时间，大于哥让我好好表现的，否则老大会把我卖给另一个“团队”。

难道我搞错时间了？

“小姐姐，小姐姐，今天是几月几号啊？”

“今天？5月22号。你是今早被送来车祸的伤患吧，你还得观察观察，怎么就下床了？快回去躺着。”护士小姐姐对我摆摆手。

“今天早晨被送过来？”

“对啊，今天早晨！你昨晚也就是凌晨的时候在高速路出了车祸。以后好好开车。还有，我比你小好几岁呢！别逮人就喊小姐姐。”她说着有些嫌弃的看了我一眼，接着填手头的单子。

我？你比我小好几岁？开什么玩笑，我刚满十八……

我又进了个病房，看到有放在病床的手机，顺手又“拿”走。

黑色的完整的屏幕上倒映出我的脸，这不是“我”！

*

我又顺走一件外套，穿在身上有些一瘸一拐的“跑”出医院，在门口打了辆车。

起步价六七分钟就到了这家银行的外面，结账下车。

不少人站在路边看，“就因为工作日也没什么通知就关门了！”“对对对，就因为这，好多打电话去问的，不知道谁报了警，还真有大事。”

“没想到咱们这么个小城还我就抢劫案。”

“刚刚听见枪声了吗？好像开枪打人了，会不会死人啊？”

不会吧……

周围人的议论声嗡嗡的，我隔着人群望向那边的警车，看到警察押着的一个人，染着头发颜色和我的一样。

我快走两步看过去，我看到“我”的身上有很多红色的血，“我”身后还有同样被押着的大于哥，斗哥，付哥。

“我”突然好像看到了我，我听见“我”的声音在喊着：“凶手是他，凶手是他！”

警察冲我看过来，我缩着身子躲藏进人群里。

*

我是警察老吴，50岁，今天上午本市发生了银行抢劫案，四个劫匪当场被捕，钱全部追回。只是有一名女职员被害，中枪身亡。

杀人的少年刚满18岁，真是大好青春年华，却是一名劫匪，更是一名杀人犯。

他似乎受了惊吓，在审讯的过程中一直说凶手不是他，而是在路边上的另外一个人。一个叫“高嘉杰”的人。

高嘉杰，男，27岁。

昨晚发生车祸，摔下高速路，今天凌晨被路过的车辆经过发现，并报警，且叫了救护车。

人送到了医院，是酒驾车祸。

案发后，附近的监控捕捉到他的身影。

被枪杀的女职员，是他的女友。

*

高嘉杰也被带到了审讯室。

“知道你犯了什么事吗？”我询问他。

他瑟缩的坐在椅子上，对着我嬉皮笑脸，“叔叔，我不就犯了些小偷小……那啥，这手机……给您，给您。”

“这是你偷的？”我看着他过分紧张的样子也有些疑惑。

“不不不，捡的，捡的。没电了没电了。”他结结巴巴的说。

我把手机对了一下型号，充了电。

我看他外套里面穿着医院病服，“等你好点再来一次警局，你还是得去医院诊疗一下。”

原本是想讲一下他酒驾的问题，再交接其他同事负责处理他酒驾的问题，想说一下关于他女友的事情，只是因为他在我面前的瑟缩胆怯，像极了小偷。

这都下午四点了，看他现在的状态，“行了，我先送你回医院。”我按了按这块手机的开机键，屏幕亮了一下。

“您不用送我了，您那么忙，我可以自己回去，自己回去。”我这辈子最怕的除了我的团伙……当然我团伙被捉走了，最怕还是警察。

我连忙站起身想往外走，身体还是有些不舒服的虚晃了一下。

“送你一个伤患去医院，不是警察我都可以去送你，走吧。”眼前的这名老警察站起身，我又吓了一跳。

“对了，手机，这个是你的手机吧。手机屏保……你自己看看。”他把手机递给我，眼睛直勾勾的盯住我，好似是要不放过我任何一个表情。

我按了一下手机，苹果指纹解锁解锁了屏幕，屏保是一个女孩，屏幕也是这个女孩，只是不同的姿势。她挺漂亮的，我不太关注明星。

老警官重新坐回座位上，看着我，“这名女孩叫吴雯雯，也就是高嘉杰的女朋友。女孩是上午银行抢劫案的受害者。”

好似有钉子紧紧的钉进我的脑子，头部剧烈的疼痛，我跌坐在椅子上。

“所以，你是谁？”

这一刻，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