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30岁,还没娶上老婆。父亲权衡再三,备下好酒好烟,挑个吉日,把哥送到镇上补鞋匠李师傅处。
从我记事起,李师傅就在镇上入场口处迎送着南来北往要补鞋的客,父亲和他是老朋友了。
一个多月后,哥回来了,整个人都变了样。黝黑的皮肤变白了,混沌的眼神变清亮了,一头乱发剪成平头且洁净了,木呐的嘴也顺溜了,一改往日傻傻的模样,一身土气也涤荡得差不多了,一个活脱脱的师傅模样,更让我高兴的是还买回三斤猪肉。
晚上,听到父母亲愉快的对话:“管他能不能找钱,能讨个老婆回来就好了。要不然,打一辈子光棍,我们的老脸往哪儿搁呀!”
在农村,男人讨不到老婆,父母脸上是挂不住的。
于是我就日夜盼望着哥能带个嫂子回来,最好是一见我就笑的那种。
也真是奇怪,自从哥当补鞋匠后,还真有姑娘盯上哥了,村里有跟母亲过不去的,也主动来搭讪了,甚至还有来跟哥提亲的。哥傲起来了,不理那些媒婆,选了个自己中意的姑娘,也带到鞋摊上去了。据他说,赶集时的人多,忙不过来嫂子在旁,可以搭把手,比如收钱,穿线什么的。
哥补鞋的收费标准低,别人收一元,他收八角。用他的话说:薄利多销嘛。这句话估计是他师傅教的,他那榆木脑壳,能有这种思维才怪!
开始,哥赚的钱都交与母亲管,有嫂子后,就归嫂子管了。有时母亲心里不平衡,父亲就说:“让他学手艺,不就是为了给咱们娶个媳妇吗?他们能管好就让他们自己管吧。”
渐渐地,哥的生意越来越红火,先是单纯地补鞋:皮鞋,凉鞋,布鞋…各种各样的鞋都接,后来发展到修伞,补锅,凡是能补的,来者不拒。用他的话说,镇上一条街,就有半条街的生意归他管,他和嫂子回家的次数是越来越少了。
再后来,听说哥和几个同行拜了把子。每家有事,都相互走动。有时生意忙不过来,也照顾一下同行。
父亲说:“这个娃儿还能混到今天,生意风生水起,是我没想到的,咱得多谢李师傅,又转身对母亲说,你去备瓶好酒,我要亲自上门拜谢。”
李师傅自生意交与哥后,就同夫人闲耍去了。他的儿女们条件都很好,他不必这么劳累了,哥继承了他的衣钵,做了最后一个关门弟子。
没几年,居然有人备上厚礼,找哥拜师来了,就是村下头的游二,刚满十八周岁。
父子俩选个吉日,硬把哥拽上堂屋中间,放上一把椅子,让哥面向大门坐下,游二在距离哥十步远远的地方,双膝着地,就要行礼
哥右手一摆说:“不教,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傻子才会做。”
但游家老汉又是递烟又是好话,死磨硬缠的说:“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就收下我家二娃吧。”
那游二也是一副憨厚老实相,可拜师却一点不含糊。“咚咚咚”,三个响头一叩,行了拜师礼。哥双手一摊,无奈,只好让嫂子收下烟酒,算认下第一个徒弟。
父亲在旁笑呵呵的说:“既然礼节已到,你就收了这徒弟,教会他,也让他讨个老婆。”所有在场的人都笑了。
二十年过去了,现在哥还做着老本行,已经有三个徒弟了。分布在相邻的几个乡镇。
每次赶集,我都要到哥的鞋摊边停留一会儿,看到他短而粗糙的大手在鞋帮上穿针引线,如蝴蝶穿花,动作自如,我不得不感叹:“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的古话一点都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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