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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2月2日,我回到了久违的安徽老家。
因为爸爸打电话告诉我妈妈要做个小手术,但是她害怕,想我陪陪。嗯,是的,做女儿的千忙万忙都只是瞎忙,再多破事也没有亲妈重要,所以请假晚上下班直接坐了夜班火车赶回了老家。
天冷了,顺便给爸妈买了两套内衣和棉衣,所以两个手提着大袋子像极了刚从批发市场扫货的“土匪”。农村人喜欢串门闲聊,大老远就看见邻居大妈和我妈坐在大门前唠。
看看时间,已经上午十点钟了,出租车刚停下,就被迎上来了,
“回来就回来,买这么多东西作啥?”
说着脸上堆满了笑,还没提回家就要打开看看是啥。老人们,就像孩子一样地可爱。大家招呼一阵后,我要妈妈进屋去试试,这时前面的大妈说有亲戚来了她就回家去了。哦,听到这个“亲戚”心里咯噔一下,其实也对啦,女儿出嫁就会变成亲戚。出于礼貌回头送了一下,看她像是偷偷抹了一下眼睛。
这个大妈姓什么我其实不记得了,离家时间太长了,辈份是唯一还能有点印象的,其实她已子孙绕膝,大孙子都读大学了,眼看齐耳的头发三分之二都白了。她育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梁晨,二儿子叫梁新,我最了解的就只是二儿子,因为据说大儿子是他改嫁前随带过来的,当时都十岁了,后改姓继父的姓。嫁过来后生的二儿子就是梁新,比我大了二岁,但我从来只呼他大名滴。小时候经常会一起玩,他会帮我扫除我最怕的毛毛虫,给我编柳枝帽子,我们一起找小伙伴演游击队打仗,哈哈,挺有意思滴。
梁新后来慢慢越长越帅,个子高身材好脸型标准皮肤还白里透着红,最要命的是讲话声音也很吸引人,正是现在大家口中说的高颜值小鲜肉;学习成绩也好,总听大人们夸他,每学期都有奖状。而在农村里,男孩女孩长大起来不好再一起玩的,会被说闲话。他每天上学放学都从我家门前路过,我也忍不住会多看几眼,我曾在心里暗暗发誓长大后一定谈个长得他那般模样的男朋友,没办法,谁让我是外貌系的呢,虽然自己土得跟包子似的。
2
1992年9月中旬,那时我在读小学四年级,班里转来一位女生,她叫刘言。第一次在教室见到她,我就被她吸引了。假小子式的发型,穿着枣红色织着麻花辫纹路的毛衣藏青色的灯芯绒直筒裤虎头式的运动鞋,瘦高的身材瓜子脸蛋白白净净,说话也温柔笑起来还露出对称的小虎牙。哦,我都怀疑自己是男生还是女生呢?但是,更让我一直一直特别关注她的原因是她成绩还很棒,居然会有人语文比我考的分数还高,上课领读的机会也经常被她抢去了,我从小没什么乐趣,打仗的游戏也随年龄而消失,就只会在家看看书乱涂乱画,自然比较在意读书的成绩,所以我心中有个小秘密就是一定要超过她!然而,这些并没有影响我们成为好朋友。后来,我才慢慢了解到,她就是我们行政村组妇女主任的女儿,隔壁刘楼村的。听我爸说家庭条件还不错至少比我家好太多了,那毛衣那发型对我来说真是太时髦了,我观察全校的女生也没有那式样的。现在说来,毕竟那只是当时很封闭的农村嘛。
1994年9月,我们一起升入了初一,我的升学成绩并没有高她多少,且很巧的又分到了一个班级,而且成了同桌。于是,我们经常会同时出现在某个地方,比如一起找棵大树坐在树下看《中学生时代》细细品味少男少女的小心事;比如会在学校组织烈士公墓扫墓结束偷偷跑去跟人去麦田照相......
因为中学离家远,我当时是住在外婆家的,她没亲戚就住校,梁新当时在读初二也是住校的。有一天,我爸从城里回家给我买了件呢子衣,没空就让梁新周末返校时带给我,他星期一上学时就去我的班级找我,但我当时去老师办公室送作业了,他就问了同学然后放到我桌子上的,当时刘言就坐在那里。嗯,他们认识了。因为回家都去一个方向,后来每到周末要回家时,梁新都会站在我们班级外面的走廊里等我。然后我和刘言跟他一起作伴骑车回家,每次梁新的话都很多很会讲笑话,我们也难得有个免费保镖在身边,我只管听他说也并不能插上话,而刘言倒是非常开心话也很多,两个一路欢声笑语,我也被感染得很是兴奋,觉得青春年少真是美好!每个回家的周末,我都是非常开心的,我的潜意识自然相信会一直都是这样的。
3
两个月后外公生病了,爸妈让我周末就别回家了,留下来帮帮外婆做点事情,就这样那开心的周末就过到头了,除了做事就只能写作业看书,坐在外婆家的偏房里把舅舅大学里的课本都倒腾出来乱翻以此打发寂寞。我和刘言的共同话语越来越少,一起出现的机会只在教室里上课,课间的我从来都在作业中度过,也没觉得刘言有什么变化,周末时,梁新还是会在教室外等着,只不过只有刘言和他一起回去了。直到初一学年结束,考试成绩出来,结果让我吃了一惊,虽然她平时测试有时高有时低,怎么说按她的智商应该也在班级前十才正常,却意外地排到了三十五名。
暑假我照样是在外婆家过的,像去了一个于世隔绝的地方,耳边除了外婆一天重复二三十遍的逃难打仗就是外婆年轻时和几个妯娌的家长里短又或者张三李四的浪荡玩笑争风吃醋。想念刘言更想念梁新,他的笑话总是那么多想想就能笑出来,他们一起陪我的时光是那么有魔力。
1995年9月,终于盼到初二开学,我和刘言还在一个班级但是不同桌了,就是这样世俗,成绩会影响坐位的排序。所以,我们一起说话的机会其实更少了,再加上我就是那么木讷的人,有人找我玩都会被我凶出门去的那种,刘言可能也不想打扰我。唯一没变的还是周末总能看到梁新站在外面等她,这也是我能想到的开心事。
就这么平静地到初二的下学期,课程上到一半的时候,已经是1996年的夏季了。有一天星期一放学刚走到校门外,站在路边的刘言拉住我眼睛红红的。
"燕子,你都知道吧?”
“知道什么?”
“我谈恋爱了呀?”
“啊?什么时候谈的?跟谁谈的?他长的帅不帅?他对你好不好?是哪个班的?他家在哪里?”
一般不出声,一出声就放炮一样啪啦啪啦不停,这个至今也没有完全改掉的毛病。
刘言生气地转过身去坐到路边的树下不理我了。
“你回答我呀,急死人。跟我说又不说,啥意思?”
“我以为你一直都是个聪明人的嘛!”说着哭了出来。
好吧,我承认我的确很笨,我从来没觉得自己聪明好不好甚至有时很白痴。那么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你直说吧,我是真的不知道这事情,我没有装,又不是我谈恋爱。”
刘言抬头不太相信地看着我,
“除了梁新还能有谁?”
“啊?是他小子!你们啥时候开始谈的,居然瞒着我呢?”
“就那次你爸托他给你送衣服的时候认识的,然后就开始了......"
我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想想还真是那么回事,为什么我一点也没有发现呢?难怪刘言会觉得我在装。不管了,反正是哭是笑都改变不了我智商了。
“我明白了,所以你的成绩才滑下来那么多是分心了吧。是不是认识到错了?”
“并不全是分心的原因,我本来就只读读初中就行了目标不是考高中。我妈说农村女孩子读书没什么用早晚都是嫁人想让我去打工挣钱帮我哥娶媳妇盖房子。梁新要考高中了,他成绩很好,我不想让他分心,但是,前天周末回家的路上被我妈看见了,她知道了这事,说梁新家穷不能跟他谈还不如早一年去打工去学个美容美发的手艺也好。”
“啥?”我火冒三丈,转念一想我也改变不了。
“你真要去?梁新知道吗?”
“他不知道。我没说。”
“我能帮你什么忙?”
“不用你帮什么,你也帮不上,我姐都初中毕业就去打工了。你就答应我别告诉梁新吧,他要是找不到我问你,你就说我转学到市里去了。”
说完这些,刘言的脸上已经全是泪水,看得我对青春的美好幻想一下破灭,家境比我好很多的女孩子都如此,我的未来会在哪里?心里莫名生出恐惧感。
“燕子,你再答应我一件事,好好学习争取考上大学嫁个你喜欢的人。”
临走前,刘言留下这么句话,我一半懂一半不懂,懵在那里站了足足半小时没动。
此后,刘言再也没出现在我的教室里。刘言离开的第一个周末,我跟外婆打了招呼,我说周末回家取点东西。放学后在校门外和梁新一起回家。路上,梁新没有讲笑话了,一直沉默着骑着车子,眼看快到家了,我实在忍不住就叫住他停下来说清楚。
“你为什么一路都不说话?”我先问。
“你不也没说话吗?”梁新到是反问我起来,真是气人。
“我一直这样很正常,你不正常!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还问我。”
"为什么你们都认为我知道?真懒得管你们这破事情!刘言转学了你知道吗?”
“她说了,她说要转到市里亲戚那边一个实验初中去读书准备考一中,到时候考好大学。所以,”
梁新停了停,
“所以,你看我也要争气,争取也考上一中考上好大学,好配得上她。”
看着梁新说完话通红的脸,我突然不知道我能说什么了,愣了一会儿,我佯装微笑,回道
“原来你知道她转学了呀,算你有良心!好好学习吧!”
4
1997年9月开学季,梁新来告诉我他要去市一中读高中了,在那里等刘言。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约一米八的个头越来越有成熟男子汉的样子了。早在初三快毕业时,刘言来学校找过我一次。那天的她,依然是假小子的发型,但是出落得更标致了,脸上红润而有光泽,穿着一件橙色的连衣裙,脚上踩着白色的小高跟,看着就是从城市里走出来的美人坯子。刘言给我带了我没吃过的零食,跟我讲了她在苏州的经历。原来,她表姐是开美容美发店的,在苏州生意很好,就让她去跟着学习了,刘言学得也很快很好没多久就能单独给客人做了,所以也挺挣钱的。末了,说春节时,梁新去她家找过她表示决心很大,这事迟早要穿帮的。我听到了刘言话题的重点,但是我只能听,转学的理由也只能用一次。
如今,梁新说到做到了,隐隐地感觉一场爱情悲剧就要发生了。
也许人长大了,小时候的伙伴就是会走散的。我终于还是挺笨的去了别的学校读书,只有寒暑假才会回家才会听到关于梁新的消息。
1999年的暑假,那天我正在家里练字。我妈喊我说有同学找我。出门一看是刘言差点没认出来。发型已经变成了齐耳短发,小脸能捏出水来,模样倒是更美了。相比之下,我就粗陋得不忍露脸了,一个万年不变的马尾,脸上不是熬夜未醒的熊猫眼就是鼻头恶心的大包包,经常被前面大妈念叨着要打扮打扮啥滴。
“怎么想起我来了呀老板娘?”是的,听别的同学有提到说刘言也开了个小的美发店。
“你少来这一套!哪能跟你比,我这都是为了挣钱没有文化。”
“你发型变了哪,咋了?有重点事情说吧?”
“我就是为了这发型来跟你说。”
“哈哈,小姐你可别开玩笑了,你开美发店的老板娘问我发型的事,我只是个黄毛丫头还没见过世面呢。”
“我是答应了他,等我长发披肩就嫁给他。”
我摸了摸自己的头,再看看刘言,我宁愿相信是在做梦。
“你还小,梁新还在读高三吧,结婚的事听起来像闹着玩的。”
“没有,梁新就这样说的,他说他不考大学了,高三毕业就不读了。”
我竟无言以对了。我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约定好了,也不想多问更不想细问问了也想不明白想明白了也是白瞎。
“但是,我妈不同意。嫌他家穷,有人给我介绍有钱点的,就是我表姐她一个朋友做生意的人也长的可以很有头脑......"
吧啦吧啦了很久,我基本上没有听进去她说什么,我只记得最后她说只要嫁给梁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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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8月份,不记得是哪天了,梁新背一个帆布包经过我家门口,进来跟我道别说要去深圳打工去。我笑着祝福“当上大老板再回来哦”。
2002年的暑假我没有回家,自己找实习增长实践经验去了,梁新和刘言的信息都是空白。国庆的时候,我回老家了,爸妈太想我不回交不了差。到家刚坐下来,我妈就拉我出门也不说啥事。
等我站稳了定了定神,原来村里有喜事,婚车都开到村口了。我问我妈是谁家娶媳妇呀,我妈说梁新。等婚车开近我也跟着人们一起去看看,果真是梁新,新娘就是刘言,一身洁白的婚纱好美,那一刻我又觉得青春还是很美好的,初恋也不是老师口中的大老虎,有情人终成眷属!
我返校的那天在村头的路上偶然碰到梁新和刘言,刘言真的是一头长发披肩然而肚子大大的望得我呆了。梁新看见我的表情笑着去摸刘言的肚子转而解释说这是搞定丈母娘的办法,谁让她不同意呢,说罢两人相对一笑。果然有智商的人有办法!
后来我妈说他们一起去了深圳,再后来我也没听到什么了,也许听到了又忘了。
2004年的春节回家,我妈又开始在我面前说梁新的名字了。
“你看看人家梁新,现在都当老板了,瞧瞧那一排楼房盖多好,有两个大院子三层的呢。”
那一年,村上建那样的楼房的人确实挺少,我老远望去是有点那牛逼劲儿呢。
2008年的春节回家,我到家刚从出租车上下来,就听到有人说,
“这车不是买的呀!”
因为晚上,我也看不清是谁可能白天也不一定记得是谁了太健忘了。进了屋,我妈看我冻得抖抖的叹了一口气,
“哎,读书的女孩子也一样受罪。”
第二天在院子外面跟我妈晒太阳,一辆白色的大丰田从门口开过去。我妈说那是梁新买的车,生意做大了,开了几家汽车修理店了,还招了好几个村里的徒弟呢,刘言穿的跟电视上的阔太太一样。看着我妈说话的眼神,尽是羡慕。
对,我没有当老板没有挣大钱嫁的外地老公也是一般般的人,所以我也搭不上话,只能陪着她听她说看她笑,跟她抢着做饭抢着洗碗,因为过不了几天我又要回我远方的小家上我的小班。
想去看看刘言,问问她过得怎么样,但是想想那丰田商务车我又觉得不用问什么也不能问什么,就默默地离开了。
2012年的五一节,我回家看我妈。大妈见到我问我在哪里上班呢,我说上海。
“我家梁新也在上海,在宝山区买高档小区的房子没贷款,上个月我刚从那里回家来的。姑娘在哪个区买的房子,贵不贵?"
我被问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我妈刚好叫我接个电话,我就赶紧回屋去了。
2015年的春节回家,我像每年一样坐在房间里陪我妈闲聊。那天下着小雨,就见一位富态的穿着挺豪气的中年女人走进来了, 我愣着等她走进我才发现是刘言,穿着一个咖啡色的皮大衣,脖子上围着大大的狐狸毛领,黄金的链子粗粗的快到那丰满的胸上了,脸上脂粉厚重,刚坐下,我连打了五个喷嚏,香水味太特么地刺激了。于是赶紧笑着跟刘言解释,
“真是抱歉!我对香水过敏不是故意的,过一会儿就好,你只管坐。”
“我听说你回来了,就过来看看你。”
近了打量才发现刘言有点变化,脸型有些圆了,流行的大波浪随意的披在肩上,皮肤被脂粉盖住看不清气色,嘴上鲜红的口红让我对手里的普洱茶顿时没有胃口,一双手上手指甲大约有四个颜色,坐在沙发上的她我更无法确定腰在哪里,弹力裤绷得紧紧的,的确是富裕的生活养出来的。
“老板娘客气了,我这穷酸相不看也罢哪。”
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出口跑火车一样说出来了,不过也没说错吧。我以为刘言会笑着骂我或者跟我显摆一下或者像她婆婆一样问我在上海哪个区买的什么房子之类的,没想到她低下头去了,过一会才抬起来头看我,弄得我不知道怎么说下去。我妈看不对劲,忙说给她拿桔子拿糖果吃。
“你真好。看不到你长皱纹,头发还是那么乌黑乌黑的马尾巴。”
我被刘言的话迷晕了到底说什么呢,那一身行头我是看得出来不少钱的,化妆品和香水也应该价格不低,该拍马屁的应该是我嘛!
“我现在住在县城了,梁欣彥读初一了说是上海不能高考就回来上学了。”
孩子取名倒是挺有寓意的。
“梁新也回来了吗?”
“没有,他在郑州那边弄了一个给别人加工汽车配件的厂经常去那里出差几个月不回来,回也是回上海去。”
"不错嘛,爱情美满事业有成,人生能活成这样换是我做梦都能笑醒了,哈哈......"
"你真的以为我们这样很幸福吗?"
刘言再次朝我望过来,不同的是脸上都是泪水。我慌了,赶紧递纸巾给她。心里想着自己哪句话又说错了,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弱智了,好像平时说话也不太二的。
“刘言,我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我一直觉得也相信你能过得好,你看你还这么年轻你也就大我一岁,你看城里好多咱这么大岁数没结婚呢,这么说来咱俩还是花姑娘滴呀,你说是吧?”
刘言这么一听又笑了,
“对呀对呀,花姑娘!”
接下来聊了许多他孩子的事情,好笑的好气的好玩的很多很多,当妈的精神世界里最丰富的事业好像就是孩子。这也是我和刘言成年之后坐一起唯一的一次聊天。
分别时刘言加了我的微信号,但是从来没有主动跟我聊过什么,我也不知道要跟她聊什么,有时想问问她,又害怕自己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会惹她哭,也一直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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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愣在门口干啥?”
“哦,来了。”被我妈喊进屋里,妈妈倒了杯水给我,我喝好就倒到沙发上想休息一下。这时我妈也凑过来搬个小凳子坐我对面,那么盯着我看,把我看的不好意思,我摸摸头摸摸脸发觉也没有什么地方奇怪,不解地问我妈,
“干嘛一直看我,我脸上脏了吗?”
被我妈的严肃表情整愣了,想想肯定是我坐车坐的看起来累让她担心了,
“喜子是不是外头有人了?要是有了你会咋打算?”
“咋了?我这不是连夜坐车没休息好吗,车上空气不好我就这样,你到明天再看我准精神得很!”
我妈还是那个表情,也没有走开的意思。
“妈,你就放心吧,你说的跟真的一样,要是他有人了,好办呀,现在离婚都家常便饭,他爱跟谁过跟谁过去,我又不是活不下去,这么个大活人还怕挣不到饭吃呀?”
坐了一会儿我妈又叨叨开了,
“我看你脸色不好发黄眼睛也有点肿,是不是受气了?嫁到外地路程远人生地不熟,喜子要是欺负你了我和你爸也不知道,你要跟我们说呀,凡事想开点。”
“哎呀,你就一百个放心吧,好着呢。”
“你听说了没有?”
我妈还是怪怪的,
“刘言死了。”
“啊?”
听到刘言的名字,我头轰地一下,耳鸣突发,只看着我妈嘴角还在动,正跟我说着来龙去脉,我却无法转换信号。后来我妈做好中饭吃好后,我头脑清醒了许多。让我妈又跟我说了一遍情况。
2016年11月22日,就是那天我爸给我打电话的,说话语气想想也是有点怪怪的。说是那天小孩要上学刘言本来是在县城里陪她儿子的,但是临时娘家有个什么喜酒叫她回来吃喜酒的,她下午回县城就顺便来看看婆婆,不巧碰见梁新去郑州出差回来也是想顺便看看他妈。刘言正准备走,梁新就开着辆黑色的宝马车到家了。车里有个年轻的女人也跟着他一起下车回家。然后就......画面自行脑补,其实我也只能脑补,结果就是梁新拉着那个女人要开车回上海,刘言跑过去拉住梁新大喊大叫,
“你走了我咋办?”
“你想咋办?你去死!”
然后梁新就开车启动,刚开出就抬头看到刘言被撞飞到马路边......
我妈说梁新的妈一难受了就过来跟她说说,说后悔年纪大了拖了后腿要不是回来看她也不会出事,要是拉住刘言让他们开车走了也不会出事,要是梁新不把那个女人带回来也不会出事......
我终于明白了爸妈的反常表现,原来大妈上午转身离开时是真的抹眼泪。
一位小时候的同学和好朋友就这么消失了,一切那么的不真实,就好像她从来不曾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心痛的感觉又提醒我记忆里都是鲜活着发生过的。
“坟就在那片老坟地,你走的时候要不要去看一眼?”
妈妈提醒着我。
第三天,妈妈说不做手术,就是想我了才让我回家一趟,让我赶紧回去吧。
离开时,路过那片老坟地,我停下来,绿油油的麦田里虽没有了老式的坟头,远远地还是看到了片片白孝纱和焚烧纸钱的痕迹,好像那个美人坯子刘言正站在那儿对我说
“等我长发披肩就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