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作品,文责自负)
欧阳春当时就想,如果有个地洞可以钻,他绝对不会有一丝犹豫的。
这事还得从他新交的女朋友卢晓菊说起。为什么说是新交呢?因为他今年三十有六了,还没谈过一次正经的恋爱,相亲却相了一大茬,其中有几个近些的,很快又无疾而终了。用他自己的话说,按人均一百九十九元算,这几年光相亲吃饭就花了一万九千九百元。倒不是心疼钱啊,就是觉得这事折腾人,心累不说吧,好些都是公司领导、亲朋好友介绍的,不成的次数多了,心里越来越觉得尴尬。所以,欧阳春决定,今后将婉拒一切熟人介绍的相亲,至于能否遇到生命中的白雪公主,一切都随缘吧。
不成想,“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白雪公主很快就出现了。她就是卢晓菊,一个长相端庄的湘妹子,个头不高,性格活泼,大专毕业后在市郊的一个中医院从事行政管理工作。欧阳春认识她是在公司的一次业务会议上。他和她在专业讨论时打了个照面,相互加了微信。一个月后项目启动,又无巧不巧成了各自单位的对接人。见面多了,聊得开了,竟慢慢就对上眼了。他说他喜欢她的热情活泼而不爱张扬;她说她喜欢他的憨厚老实又精通业务。总而言之吧,他们是他们心中各自的白雪公主和白马王子。
欧阳春搞技术出身,平时不善应酬,也不太爱修边幅。一次,他应卢晓菊要求参加她们医院同一科室的小聚会。这次轮到卢晓菊做东,他也可趁机在同事面前露个脸。在饭席上,他破天荒地穿了一身笔挺的深蓝色西装,还系上了多年不用的金利来领带。这身穿搭让卢晓菊的同事眼前一亮,同时出于礼貌,欧阳春被安排在次主位,坐在科室老大——杨主任的身边。这让做惯小跟班的他很有点不适应,一时不知说些什么话好。还好卢晓菊快人快语,在医院人缘好,气氛并没有因为欧阳春的窘迫而冷场。
饭局很快开始,杨主任起身向大家敬了第一杯酒,热烈欢迎欧阳春加入他们的小圈子,并特地表扬欧阳春有眼光,追到了他们科室的小才女。很快轮到欧阳春他们敬第二杯酒了,但欧阳春却一直按兵不动。急得卢晓菊数次扯了他的衣角,欧阳春才深吸一口气,站起来举杯向大家敬酒:“嗯——咳。呃,我是晓菊的新任男友欧阳春。呃,呃……今天天气很好,很高兴见到各位……”席上有人在窃窃私语:“呵呵,新任的?天气很好?哈,刚才还下大雨呢。”看到大家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欧阳春顿了顿,又清了清嗓子说:“刚才呢,晓菊她,她非让我敬个酒,我呢,那我就举一杯啊……”脸慢慢涨得通红,回头又看了看脸色有点变暗的卢晓菊,说:“今天,呃,呃,我本来准备了敬酒词的,但那都是在中途说的,呃,这一开始我也不太会说话……那就——喝!”
说完,欧阳春先一把干掉了杯中酒,然后站在座位上有点手足无措。卢晓菊赶忙起来打圆场,腆着笑脸邀着面面相觑的众同事,也跟着干掉了杯中酒。
饭局继续进行。卢晓菊和同事聊得火热,欧阳春却很难插上话题,只得乖乖坐着不敢多动,偶尔玩玩手机,久了又怕被人嫌不礼貌。这时,医院的一位大姐站起来,说:“按酒桌规矩,我们是要先敬三杯酒的。三杯过后,大家才能‘自由活动’。这样吧,刚才欧阳敬了第二杯酒,这第三杯酒就由我来敬吧。也趁这个机会祝大家身体健康、家庭幸福、万事顺意。来,一起干杯!”说完,和大家逐个碰杯后一饮而尽。
大家边吃边聊,饭局的气氛渐入佳境。这时,卢晓菊又暗示欧阳春应该敬杨主任一杯酒了,毕竟他是科室老大,日后很多事还得有他罩着呢。突然发现欧阳春涨红的脸尚未完全消褪,额头上却沁出了米粒大的汗珠,不停地左右挪动着屁股。于是她急忙放下正夹菜的筷子,关切而悄悄地问怎么啦,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欧阳春吞吞吐吐地答:“我,我没事,没啥事,真的没事!只是有点热,今天穿得有点多,热得冒汗了。嗯,嗯……就是肚子有点疼,可能是昨晚吃错东西了,没事,没事!”让卢晓菊不用担心。
卢晓菊见此情形,就贴过去小声说:“没事就行。那这杯酒就由我带你一起敬下杨主任吧。我是你女朋友,也不算失礼。”于是便拉了一下欧阳春,站起来举杯向杨主任敬酒,并说了一堆感谢杨主任平日里关心照顾的话。不料杨主任和卢晓菊喝完了,转身却发现欧阳春还一直举着杯,拘着腰微蹲着,时不时打个饱嗝,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
众人目光再次齐刷刷地看往欧阳春。这时候,卢晓菊的脸彻底变黑了,有些生气地看着欧阳春问:“欧阳,你怎么搞的?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嘛?又说不是不舒服,那你这个样子,究竟是咋回事呀?”欧阳春有点吃力地直起身,额头的汗珠掉了几滴下来,更加语无伦次了:“是,是没有不、不舒服啊,真的没啥不舒服!呃呃…也是有点不太舒服吧,没事,没事,呃…就是肚子,肚子感觉有点涨。”
说话间,欧阳春的肚子突然发出一声悠长而响亮的咕噜声。他急忙起身往门口跑去,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开门之间,只听一连串的闷响,包间的气氛似乎瞬间凝固,所有人都赶紧捂上了鼻子。好半天,不知是谁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吸气声,卢晓菊仍直直地僵在原地。
多年以后,当卢晓菊拿这件事跟欧阳春开玩笑时,他都会红着脸,迅速捂住卢晓菊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