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爷子做抻面的手艺是新城最好的。如果你去新城旅游,无论是你走的慢还是走的急,导游或者当地人肯定会推荐你去刘老爷子的面馆里去尝一碗抻面,要不然你就算是白来新城一趟了。
刘老爷子的抻面手艺是他祖上传下来的。清朝末年他的祖上为了躲避战乱,携一家老小逃到了新城,新城人不仅接纳了刘老爷子的祖上,还为他们安排了住处,而刘老爷子的祖上为了报答新城人的恩德,就答应为新城人做一辈子面,这一做就是六代人。
当清晨叫醒了这座睡梦中的小镇的时候,就是刘老爷子家的面馆开始忙碌的时候。
早起打水和面。和面用的水必须是新城山上流下来的山泉水,因为用那的水和出的面带有一点点甘甜。和面用的面必须是新城当地种的麦子所磨成的,因为用那的麦子做出来的面最香。面和水的比例必须要刚刚好,因为那样抻出来的面才会最劲道。每一个面团刘老爷子都要经过反复的拉抻才能做成几根合格的抻面。当锅里的水烧开的时候,也是面馆开门的时候,此时早已在外排队等候多时的客人们蜂拥而入,为的就是这一碗热气腾腾的抻面。一日之计在于晨,早餐吃抻面似乎已经成了新城人的习惯,好像是如果早晨没吃到抻面那这一天就等于是白过了一样。一碗抻面,细嚼慢咽,没有早晨的匆忙,仿佛时间遇到了这一碗面都会停止。面馆的忙碌要等到下午五点多才结束。
抻面就像是刘老爷子的另一个孩子,刘老爷子和他的面馆也这样坚持了四十多年。直到刘老爷子病倒后,面馆才被他的儿子接手。
儿子接手面馆后依然做着父亲的事,认认真真的经营着面馆。直到那年,在距离新城三十公里外的古城商业街开业了,再也没有旅行社愿意光顾这座在山沟里的小城,新城内的年轻人都走出去赚钱了,照顾面馆生意的只剩下了那些老人。偶尔会有一两个驴友路过,但只是路过,依然没有为新城添上往日的生机。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刘老爷子的病有所好转,已经能下地了。这天他在儿子的搀扶下到了面馆,看到面馆如此冷清不禁叹了一口气。
“刘老哥。你能下地走路了啊。”刘老爷子转过身,是平常一起喝茶的老牛。
“老牛啊!”刘老爷子握住老牛的手,“老徐还好吗?”
“刘老哥,我就是要来告诉你的,老徐已经走了……”老牛还没说完就哽咽了……
第二天刘老爷子和儿子去了老徐家。在老徐的灵位前刘老爷子默默无语。从老徐家出来,刘老爷子坚持让儿子送自己回面馆,他坐在面馆门口看着石板铺成的路,轻轻吐出了一句话:“这些人都快走了。”
面馆的生意依旧是这样冷清着,刘老爷子萌生了让儿子出城闯荡的想法,的确,在这个山沟里开一家面馆能有啥出息,谁不望子成龙。但是儿子怎么会放心的下让父亲一个人经营面馆,直到刘老爷子决定忍痛关了面馆门后儿子才勉强答应了父亲的要求,出山,到外面去闯一闯。
儿子走后,刘老爷子关了面馆,但是每天还是会回来看看,每次回来看看都要在门口叹气半天。
转眼间两年多过去了。面馆的命运迎来转机是在《寻味·中国 第一季》节目播出后。作为一档关于美食的纪录片,《寻味·中国 第一季》一播出就受到了无数好评。广大观众朋友纷纷要求录制组赶紧录制第二季。于是带着无数观众的期望录制组进入了新城,找到了刘老爷子,刘老爷子喜出望外,可这个时候的刘老爷子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怎么可能会再像以前那样做抻面,于是他把儿子叫了回来。儿子在外闯荡了两年多,也算是小有成就,他从外地买回了一台压面机送给父亲,本想着能为父亲省省力没想到却被父亲一顿痛骂:
“蠢!用压面机压出来的抻面还能叫抻面吗?!什么叫抻面!就是要用手一次次拉抻!抻出来的,才叫抻面!你这是,要把抻面的魂给丢了吧!”刘老爷子虽然年近杖朝,但讲起这些理论来还是显得中气十足,“都闪开!我要亲自下厨!为你们做出一碗真正的抻面!”
父亲要亲自下厨,儿子当然不肯,好说歹说之下父亲才同意要站在儿子身边看着儿子做面。录制组的人对老爷子的这种精神敬佩万分,录制起来也是格外认真。从打水开始到抻面再到下锅出锅,每一个过程都不落下。
第二季节目播出了,不出意外的又是铺天盖地的好评,其中记录了刘老爷子和他儿子的抻面的一集成了收视率最高的一集。
新城又热闹了起来,这次人们是冲着抻面来的,面馆的生意火爆了。从原来一天只有四五个人光顾到现在每天都会有一条长龙排在门口,从东街排到西街,而这条长龙每天都在生长。儿子也留下了,刘老爷子终于笑了。
没过多久问题又出来了,来吃抻面的人太多了,儿子一个人根本应付不过来。刘老爷子几次要下厨都被儿子拦下了,以他现在的身体走都困难,更不用说做抻面了。
来吃抻面的人匆匆来匆匆去,除了极少数的老顾客外没有谁愿意在一碗面中多做停留。走的时候还不忘在店门口拍照留念,或者发朋友圈和微博,所以来的人越来越多。祸不单行,刘老爷子再次病倒了,这次他是再也没有起来。
送走了父亲,儿子又投入到忙碌的面馆生活中。他雇了几个伙计又扩大了店面依然应对不过闻风而来的食客。儿子无奈之下想到了被父亲贬入冷宫的压面机。
那天他去了父亲的坟前,一边哭着一边烧纸,“爸,我对不起您,但是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原谅我……”
从那以后,新城的抻面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味道,那些老顾客也越来越少,要么都去世了,要么都不来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些络绎不绝的闻风而来的食客。又过了很久,在距离新城三十公里外的古城商业街中又开一家抻面馆,不过几年,抻面馆遍地开花,不过都不是原来的那种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