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 一九八八年四月五日

4月5日 星期二 多云

本来这些天不怎么写日记了,感觉没什么有意义的东西值得记录下来,但这件事太叫我震撼了。

前两天母亲说我们这条街南头的马家的小娟服毒自杀了,都好几天了,喝的百草枯,虽然人还没死,但看样子肯定是好不了了,人已经从医院拉回来了。

我当时大吃一惊,虽然我跟小娟不怎么熟,但我知道她,跟我年纪相仿,很早就不上学了,最重要的是她是抱养的孩子。

小娟的养父养母结婚很多年,一直没孩子,后来不知道从哪里抱养了小娟,他们之间平时的感情怎么样我不太清楚,听母亲说,是因为小娟自己谈了个男朋友,养父养母嫌弃那个男孩子家里穷,死活都不同意,可小娟却十分坚持,一定要嫁给那个男的,她父母后来一生气干脆告诉小娟不是亲生的,然后小娟就喝药了。

母亲说的时候,口气很是惋惜,可怜这个姑娘,命怎么这么不好,一出生被亲生父母给卖了,也没怎么上过学,早早就出去挣钱养自己,现在还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小娟的养父养母,怎么说呢,我一直都不是很喜欢那两个人,虽说在一条街上住着,但我从来都没跟他们说过话,她养母是个胖胖的连脖子都没有的女人,她养父则瘦津津的黑乎乎的,听别人说这两口子一直都是好吃懒做,总想给小娟找个有钱人家,大概也是想多要点彩礼吧。

母亲说,小娟的婶子大娘还有不少邻居都去看她了,据说整个人都变了形,她所有的器官都已经衰竭,脸紫中透黑,肿的都看不出模样了,但人十分清醒。

她的样子让每一个看过她的人都很难受,小娟的大娘问她事到如今自己后悔不后悔,小娟清楚又决绝地说了句:不后悔。

母亲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听着心里特别难受,被毒药折腾的认不认鬼不鬼,到死都不后悔,她心里这是有多绝望啊?!我不敢想象,还不到二十岁,本该是一朵花的年纪,却早早的就凋谢了。

到底是小娟的脾气太倔还是她父母嫌贫爱富太贪?也难说她养父母不是为了她好,谁不愿意自己的孩子有个好归宿呢?谁愿意看着自己的孩子以后过穷日子苦日子呢?

如果顺了她的意就对了吗?我知道的我们村里几个跟别人私奔的姑娘,几乎全部以失败分手告终,大多数都是当初一时脑袋热自以为遇到真爱就跟人家走了,后来却发现,真实的生活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连吃饭都成问题,最后灰溜溜地离开那个男的又回家来。

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这件事到底该怨谁

如果换了是我,我会有她这样的勇气吗?

如果她能多读点书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呢?

哎呀,我的脑袋里也是一团乱麻。

昨天小娟终于带着对这个世界的怨念走了,但就在她尸骨未寒的时候,她的养父母已经把她许给一个儿子夭亡的人家做了阴亲,据说比活人的彩礼还要高。

就算她死了,最后也没逃过父母之命,写这件事的时候,我的心情特别沉重,虽然我跟小娟并不是朋友,但我依然希望她可以在那边过的好,希望她来生可以投胎到一个温暖的人家,有爱她的双亲,不会再像今生这样悲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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