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山园小梅
图/Katsunso4
猫爸不是小猫咪的爸爸。言下之意，我要说的并非一只公猫的故事。
猫爸是一个爱猫女孩的爸爸，他与猫儿的故事，缘于他的女儿。
数年前的某天，他七岁的女儿在大院玩耍，在大楼后的单车棚里看见一只还没有睁眼的小猫咪，它哀哀地叫。喜欢和疼爱小动物是小女孩的天性，她想都不想就抱回家来。
那时的猫爸还是一名现役军官，处事雷厉风行，生活井井有条，家里不容许一点多余的东西，自然也不喜欢猫猫狗狗。但女儿已然把小猫咪抱回家中，估测这“小可怜”是母猫在搬家时拉下的。听说小猫一旦经过了人手，母猫就不肯再要回。如果母猫不要，小猫必死无疑。本着“生命是第一位”的原则，他答应女儿把小猫咪留了下来。
于是赶紧到宠物医院买回奶瓶和奶粉，再次做起了奶爸。
当天晚上，猫爸从旧棉被里掏了些棉絮出来，放到一个鞋盒子里，再盖上女儿一件旧衣服，把小猫咪放了进去，然后放在床边。夜里只要小猫咪一叫，他就立马起来喂奶。一晚大约起来三到四次，就象女儿出生时一样。
不知何故，小猫咪迟迟未能睁眼，眼角总是粘满眼屎。猫爸每天下班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小猫咪洗眼睛。他把小猫咪抱在怀里，拿来棉签，粘上凉开水，先把小猫咪的眼屎泡软，再小心翼翼地往两旁轻轻抹掉。如果这个时候，你给那双纤细的双手一个特写镜头，你会透过那纤指灵动果敢的轻柔，体会到什么叫呵护，什么叫照料。你根本就想象不到，那种暖到爆的举动，会来自一个常常横眉竖目，不苟言笑的军官。
猫爸对小猫咪的呵护让他七岁的女儿都有点嫉妒。因为猫爸从小对女儿的教育就异常严厉，是一个典型的虎爸作派，信奉老祖宗的“棒子底下出孝儿”，对时兴的“赞赏教育”嗤之以鼻。不但自己从不赞扬，有时老婆看到女儿表现良好情不自禁想夸赞的时候，猫爸会立马用眼神制止，老婆只得讪讪地收拢早已绽开的笑脸。猫爸是一名外文翻译，对语音语调异常严格。他教女儿读英语，女儿若发音不准，他就会让女儿双手贴于裤缝，紧贴墙壁，象士兵喊“一二三四”般大喊着念，有点儿象李阳式的疯狂。自小听多了父亲喝斥的女儿，看到爸爸对小猫咪的温暖照料，嫉妒之余，也似乎明白了，爸爸冷竣的外表下，还有一颗温暖的心。同时，猫爸对小猫咪的细心照顾，又为女儿带来了正向示范，女儿在此后做任何事情，都会变得很细心，不疾不徐（此为后话）。
猫爸帮小猫咪洗了将近十天眼睛之后，有天下班回家，开门的时候就听着小猫咪“喵喵”地唤自己。猫爸到书房放公文包的时候，惊奇地发现小猫咪居然跟在自己的脚边。他蹲下来抱起它一看，哎哟，睁眼啦！猫爸激动的神请，象极了女儿第一次叫他“爸爸”。
在猫爸的悉心照顾下，小猫咪茁壮成长，很快就长成了少年猫，改叫猫猫。在猫猫半岁的时候，猫爸的女儿和小朋友在大院玩耍，在树底下看到一只受伤了的小猫。小朋友们知道自己的爸妈不给养猫，就一致建议猫爸的女儿带回家。在小伙伴们的鼓动和护送下，女儿怯怯地把小猫呈现在猫爸眼前。女儿建议猫爸留下它，理由一是这只小猫咪受伤了，需要照顾；二是留下来能和猫猫做个伴。小伙伴们纷纷附和。猫爸面对小朋友们热切的眼神，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受伤的小猫经过猫爸的照顾，很快就恢复了健康。两只年龄相差大约三个月的小猫看上去既相生也相克，有时亲密无间，相蜷而眠。有时又怒目相向，相互抓挠。常在家追逐打闹，热闹非凡。需要磨爪的时候，它俩还在沙发上比赛。家中成了猫儿的战场，奇怪的是，面对满地狼藉，一向要求整洁的猫爸居然毫无意见。
直到猫猫在他被子上撒尿，猫爸才第一次发怒，狠狠地揍了它一顿，并开始训练两猫儿上洗手间拉撒。
经过猫爸的不懈努力，居然成功了，两猫会到洗手间上厕所了。当然，猫猫是只管拉，不管冲水的，需要主人来善后。但帮猫冲厕所总比每日当铲屎官好些啊，所以猫爸对自己的训练成果还是相当满意的。猫爸向来喜欢做事，且始终怀着要“做成事”的决心和信念。把猫猫训练到会自己上洗手间，这在猫爸的“成事本”里又可小记一笔了嘛。
又过了半年，有一天，猫爸发现，后来的那只小猫肚子越来越大，开始他以为这小猫得了什么病，想起自己小时肚子长了蛔虫的样子，以为小猫也长了什么寄生虫，毕竟这小猫才八个多月，还属少女时期，猫爸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两猫在他眼皮底下早已勾搭成奸，珠胎暗结。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小母猫走路的步态，有了孕妇式的臂韵，他才恍然大悟。
猫爸对先来的小公猫多少有点不满，毕竟后来的小母猫太小了，他总觉得小母猫是被小公猫强暴致孕。但同时他又表示理解，对于正处在热血青春期的小公猫，正是情欲炸裂的时期，刚好身边有那么一枝含苞待放的花儿，“图谋不轨”也可原谅。猫爸也曾青春过，人兽同源，本能表现应无二致。噢，若要扯什么感情，动物也是有的。他相信小公猫和小母猫同一屋檐下共同生活数月，虽说不上青梅竹马，也属两小无猜吧。他们之间的时友时敌，或许就是猫儿间的打情骂俏。这样想，猫爸的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不再因为自己疏于保护，致使小母猫过早承担母亲大任而自责。
猫爸为小母猫添加了营养，当然小公猫也同时受惠。两个月之后，小母猫产下了一窝小猫，共四只。猫爸从网上了解到，对于猫这种物种，雄性并不负责哺育后代，跟大多数哺乳动物的雄性一样，公猫也是只管风流快。活，其他全然不顾。但让猫爸感到奇怪的是，在小母猫产小猫的时候，小公猫一直守在一旁。母猫生下小猫离开猫窝进食的时候，公猫会到猫窝里陪伴小猫，小猫把它误当母猫，一把吮住它的奶头，公猫痛得嗷嗷叫，但并没离开，直到母猫归来。
母猫似乎并不喜欢公猫“父代母职”，回到窝来不但没给公猫好脸色，还恼怒地对公猫推搡抓挠，嘴里还发出有点竭斯底里的叫声，这让猫爸想到了那些产后抑郁的女人。但是公猫这回并没有还爪，而是静静地坐在猫窝旁，傻傻地看着母猫和小猫。猫爸对小公猫的表现大加赞赏，并发出了“物似主人形”的感慨，也就是表场公猫的同时也狠狠地表扬了一下自己。公猫的敦厚老实，勇于承担也是它后来得以留下的原因。
小猫出生后，一下子多了四只小猫，共养六只猫。家里“喵喵”声此起彼伏，老婆严重抗议。猫爸也自觉有了压力。在小小猫睁眼之后，猫爸经过一翻思想挣扎，做出如下决定:
1.留下公猫。这是公猫来得早与家人感情深厚，且性格跟猫爸相近。
2.由女儿从四只小猫中选一只留下和公猫做伴。为什么不留下母猫？因为其他小猫还离不开母猫。
3.打算把母猫和其他三只小猫送到郊外的火炉山放养。一是让它们回归自然，万一觅不到食物，火炉山下有些村庄，再不济也可以去翻一翻垃圾桶。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日早晨，猫爸一家三口开车把母猫和三只小猫送到郊外的火炉山，在山坳处发现一间被废弃的小屋，看上去尚可遮风挡雨。猫爸猫着腰走进小屋里放下猫窝，摆上猫粮和水。蹲下来抚摸了一下母猫，又一个个地抚摸了小猫。最后在母猫不解且带着恐慌的注视下，艰难的站了起来。手一挥，招呼老婆孩子离开，自己则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地走向车子停放的地方。
整整一星期，猫爸心中充满了负疚。周末的时候，一家三口再次奔赴火炉山看望母猫和小猫。小猫还在猫窝周围，但母猫不知去向，可能觅食去了。猫爸呼唤几声，母猫很快就跑了回来。但似乎已不认得猫爸，眼里满是警惕。猫爸不知道这是猫儿的记忆本就不长，还是因为母猫怨恨他的抛弃，甚是落寞，怏怏而返。
猫爸上网查过资料，知道猫的繁殖能力惊人。因为女儿留下来的一只小猫是母猫，也就是小公猫的女儿。为了避免乱伦事件的发生，当然更是阻止小猫的过度繁殖，于是猫爸决定给公猫做节育手术，看上去有点残忍，但也不得已而为之。
公猫做手术时正值寒冬，术后很虚弱。当晚，猫爸把小公猫放到自己的被窝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它。老婆在一旁哀叹，生不如猫。
又过了半年，大院里有人搬家，在杂物房里发现了一窝共六只还未睁眼的小猫，围观的小朋友又给猫爸送来，猫爸欣然接下。把六只小猫照顾到睁眼之后，猫爸决定送人。他用纸箱装着小猫咪们到离家不远的天桥，询问过往的路人谁想养猫。结果一上午无人问津，他和小猫咪们晒得一起吐舌头。突然他灵机一动，撕下纸箱盖的纸板，上书“小猫出售，五元一只”。居然很快就卖掉了。猫爸也由此懂得，中国人的心理，有时真的很奇怪。
更奇怪的是，院子里居然有人传说猫爸在大院里捡猫卖钱。老婆哭笑不得，替猫爸窝火。姑且不说人工，就是奶粉、除虫除虱、猫粮猫沙，也不下五百块钱。不过后来知道，是一个乡下来帮儿子带孩子的老奶奶说的，想想也是，她怎么可能理解猫爸的行为呢。猫爸对此一笑置之，下一回又有小朋友送来，他照样接下，养到有生存能力再放养或送人。
有一年冬天，又有小朋友送来三只奄奄一息的小猫。看着瑟瑟发抖的小猫，不习惯熬夜的猫爸几乎整夜未眠，他就用自己的双手，轮流捂着它们，以此传递热量。但遗憾的是，第二天清晨，小猫还是死了。看着生命在眼前陨落，猫爸很难过和失落。他没想到自己养了这么久的猫，经验可谓丰富，居然让小猫死在自己手下。他就象一个回天乏术的医者，对自己学艺不精满满的自责。
这就是猫爸和猫儿的故事，一个铮铮铁汉的别样柔情。没有惊天动地，也不可歌可泣。用他的话说，只是想用行动告诉自己的女儿，如何扶助弱小，如何尊重生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