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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半生走过无数地方的路,跨过无数地方的桥,唯有家乡那条小路、家乡那座石桥,才是这辈子最想要去走的。
车未上桥,人已现身。只见河对岸院坝里三五个驼着背的老人聚在一起,她们那望眼欲穿的目光,紧紧锁住桥对岸马路上以20码速度行驶的小车。
随着我那辆红得耀眼的汽车驶上桥,开启左转弯灯、准备拐弯时,她们便纷纷向我投来招手,嘴里争先恐后地喊着:“二妹回来了……二妹回来了……”
我轻点油门,以10码的速度来到她们面前,迎接我的有妈妈、二奶奶、蛮奶奶、大伯妈、还有大婶婶……
她们温暖的笑容如冬日里的暖阳般向我袭来,顷刻间我发现,在那温暖笑容下,那一条条曲折不均像是墙上斑驳的印迹,爬满了整个面容。那是岁月年轮留下的痕迹、那是我已回不去的童年。蓦然回首,她们中最小的妈妈都已经63岁了。
不知何时起,这便是我每次回娘家时她们迎接我的场景。自结婚有了孩子后,每年回家的次数便越来越少了。有时一年就只能回去那么一两次,但每次回家都让我非常地期待,每次回来也总是热泪盈眶。
下地那一刻,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激动又踏实。好像只要一踏上这片生我养我的净土,我那颗躁动又委屈的心就仿佛被安上了一枚定神针。回到娘家总是吃得好、睡得好、就连那颗敏感的心也是那般心安。
这里没有城市的霓虹灯、没有汽车鸣笛声喧,没有职场上的尔虞我诈,更没有城市街角被城管追得无法逃窜的小摊贩。有的是那一双双慈祥又质朴的笑脸,以及那道不完的乡愁。
我一般回娘家时间也很紧迫,多则三五天,少则一两天。所以只要我一回来,我的奶奶婶婶们便会倾其所有把家里好吃的、好喝的都给拿出来。
知道我喜欢吃魔芋豆腐,我的大婶婶便会连夜洗魔芋,擦芋浆,待天一亮便会熬上一大锅魔芋豆腐。待我一起床,家里的土灶台上就必然会有几大坨魔芋豆腐静静地屹立在那里,还冒着热气。而我的大婶婶因为徒手擦魔芋浆,双手又红又痒。
知道我喜欢吃米豆腐,我的满奶奶便会头一天晚上把收藏好的贵朝大米泡上,第二天吃过中午饭后,她便开始打辣椒酱、磨浆、熬浆,不到半天功夫,一盘盘的米豆腐便展现在眼前,绿油油的米豆腐从盘中散发出诱人的香味。我迫不及待地抬着一盘,夹一口放入口中,米豆腐的香味在手工辣椒酱的调配下,那记忆中的味蕾瞬间被点燃,让人回味无穷。
知道我喜欢吃腌菜,我的二奶奶便会拉着我去她的堂屋里,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各种坛坛罐罐全都翻上一遍。让我一个罐一个罐的闻,一个坛一个坛的选。寨上的人都知道,这些坛坛罐罐可是二奶奶的命根子啊!
二奶奶常说:“这些坛坛罐罐多数都是她出嫁时娘家陪送过来的嫁妆。几十年过去了,看得出来这些坛坛已经和她一样进入暮年了,有些坛口已经破了大半,但这并不影响腌菜的口感,因此,二奶奶一个也没舍得丢。”
二奶奶几十年如一日地爱护着这坛坛罐罐,用它们做出来的腌菜,味道也是杠杠的,二奶奶做的腌菜在整个村里都是出了名的。
年轻时每逢镇上赶集天,二奶奶便会把坛子里的腌菜拿去街上卖。
她常说:“不要看不上这些土罐罐啊!要不是这些坛坛罐罐,我的堂叔叔、姑姑们哪有机会上学啊!是这些坛坛罐罐养活了叔叔姑姑们,也是这些坛坛罐罐陪着二奶奶度过人生中那些最艰难的日子。”每每说到这些往事,二奶奶的红红的眼眶里总是噙满了泪水。
清晨我刚起床下楼,她便强硬拉我去品尝。她一个罐一个坛地在前面开,而我就一个罐一个坛地在后面品尝。倘若我在那个坛子边停留时间稍微久点,她便认定我喜欢吃那个坛子里的腌菜,接着就是各种塑料瓶、塑料袋开始分装,大包小包地让我拿回城里吃。
所以,每次回娘家都被她们嫌弃我车后备箱太小了。然而,不管我的后备箱有多大,都永远不够装,因为只要我说第二天要回城里,她们便会在头天晚上,各种分装,新鲜蔬菜、各种腌菜、以及她们辛辛苦苦晒的干竹笋、干豆角、干蕨菜、土豆片、红薯干等等。
反正整个后备箱会被塞得满满当当的,我甚至不敢说不要,因为那样会伤了她们的心。
我就这样被她们惦记着、爱着、宠着,每次都是念念不舍地回城,每次回城后心里都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娘家,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这里的每一方地、每一寸土、每一个人、我欠你们的实在太多了,我该拿什么来回馈你们的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