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只能陪你走一段路,时间到了,总有人会先行.....
爸爸是II型糖尿病患者,五年前查出了糖尿病的并发症尿毒症,开始了每周三次的血液透析。医生说这个病虽然危险,但是现在的医疗技术还是不错的,一般情况下患者活个5-10年是没问题的,甚至还可以活更久。听了医生的话,我们稍稍放松下来。妈妈也开启了陪伴爸爸长期奋斗去透析治疗的模式。但是因为爸爸的身体还有高血压、冠心病、胆肾结石等其他问题,用医生的话说就是除了脑子没问题,其他的问题一大堆,所以他就像是在每天走着生命钢丝,经常在有惊无险中与死神擦肩而过,我们也陪着他心情像是坐过山车,但是每一次他都努力挺过来了。
小时候我对爸爸是又爱又恨。爸爸从小生怕我不会花钱,经常给钱我花,比如今天要我去买瓶酱油,明天让我去买包烟之类,但是每次他都会多给我一些钱,允许我自己买想吃的想玩的东西。虽然我家并不富裕,但是我从小真的从没有为钱担心过,也许是爸爸的这个方式让我觉得很安心,在我需要用钱的时候他都能帮我实现,我也很知足了。而且爸爸很幽默,经常说故事讲笑话给我听,他每次都说的很生动,我一直觉得他是一个很有智慧的男人。他还喜欢带我玩游戏,陪我养小动物......但是爸爸喜欢发一些莫名其妙的脾气,偶尔会对我动手,动一次我就要疼好一段时间;有几次甚至为了自己出去玩而不管我,让我在大冷天放学回家只能一个人蹲在家门口;最让我不能忍受的是他喜欢否定我,也许因为他自己过于自卑,他也会把这个自卑传给我,我想这一点他真的成功了。所以小时候我经常跟他吵架。我们都是一样的倔脾气........
但是我还是要感谢爸爸给了我第二次生命,那是我5岁时,因为贪玩掉进了池塘里,差一点淹死,是爸爸赶来救了我,他说他听到我遇到危险的消息时脑子一片空白,但是身体反应却很快,也许真的是我们的缘分没尽,我成功被爸爸救起来了……
随着年龄增长,我学到了更多的东西,我慢慢认知我和爸爸的关系,我知道其实我很爱他,也知道其实他也很爱我。但是我们却都不会说。也许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内敛含蓄,不会直接表达感情,但是庆幸我们有我们的理解方式,我们有我们的互动活动。
今年5月爸爸被查出来肝癌晚期,医生说最多只有1-3个月了,也可能随时都会......我和妈妈都懵了,这就好比不定时炸弹,难道这一次,真的要说再见了吗?我们都难以接受!所以我和妈妈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告诉爸爸,怕他的精神状态垮掉。但是身体是爸爸的,我想爸爸自己其实是有感觉的,但是他也不想我们担心,所以最后的时间里,我们也许其实是相互演戏,都希望给对方以最后的慰籍。我们也想尽办法满足他的愿望——照全家福。其实爸爸挺早就说了这个愿望,但是我总觉得时间还有很多,再加上这样那样的事,就给拖延了,直到现在我才真正意识到我错了。但是幸好一切还来的及,在爸爸出院那天下午,我们就一起去照全家福了,爸爸在照相期间非常配合,笑容特别灿烂,那真的是发自他内心的笑容与期待!
爸爸刚刚过完他66岁的生日,看爸爸的精神状态都不错,我和妈妈还沉浸在庆幸中,觉得爸爸还可以继续坚持至少一个月,然而一切真的那么突然,就在他生日后的第4天,爸爸说他腹部好疼,我和妈妈急急忙忙叫了120,送入医院,医生检查后说肿瘤破裂出血,这次基本没有希望了……但是我们怎么舍得放弃,我们还是希望医院尽力救治。爸爸进了ICU,住了两天,一天比一天情况差,医生最后跟我们面谈让我签了一堆放弃治疗的单,我那一刻才知道“放弃治疗”这几个字原来这么难写,于理智上我明白爸爸这一刻活着其实更痛苦,并且也无法逆转生命,但是于情感上我却无法放弃......
2020年6月23日,爸爸的生命止步了,他的这一生走完了。亲人的逝去是让人悲痛的,但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我知道妈妈比我更痛,毕竟他们相依相伴了那么久,所以我要比妈妈更勇敢些,我要陪伴她度过这一段经历。
爸爸,这一次真的是跟您说再见了!谢谢您这一路的陪伴,天堂没有病痛,愿您一路走好!
谨以此文纪念我的爸爸袁洪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