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的路上,有掌声有鲜花,也有人心的刻薄挖苦甚至一次次欺凌,但比起长大后,面对一个人远离故土的异乡漂泊和漫漫长夜里从心里自然流淌着的愈来愈浓的乡愁,似乎都是微乎其微。
曾经何时,我们总是向往着远方的天空和大海,忘乎所以地一步步地去摆脱故乡这个被无数汗水浇灌透了的黄土地和被无数人情冷暖充斥着的地方,去见见大世面。殊不知,离开了故乡,就是一段异乡漂泊的日子,徘徊南北,理想的五彩泡沫也终会被现实一个个击破,甚至来不及给那颗敏感的内心打一声招呼,准备一下,就突兀地露出一张张残酷的面目,一下子添了不知多少的心酸和无奈,等着余生一个人一点点去消化。
故乡,只有日复一日的劳作,诸多乡亲们都在年年岁岁的四季轮回里耕作着家庭幸福的希冀,被岁月压弯了脊梁,晒黑了臂膀,苍老了容颜,甚至还落下了一身轻重不一的病根,并让他们在暮年的风雨里,一点点吞下各种病痛的苦难,被迫一次次去降低幸福的门槛,妄图增加他们余生残存的一抹抹夕阳。
异乡,对于这未知的远方,当我离开学校告别故乡时,脑子里仅是书本里学的那一行行浅显的文字,也只是这一点死知识无形里来帮助我分析判断,到底是南下还是北上好,考虑最多的还是最现实的问题——就业、赚钱和未来三者的关系。
不客气地说,我总是不能处理好这样的现实关系,才一路上跌跌撞撞,相继辞职,不停地碾转南北,一直试图解决好这三者的关系,可是,如今看来,一切似乎都是枉然。
人事的凋谢,亲人的老去,岁月的流逝,心态的狂妄,债台的高筑,最终,未来也只是未来,现实里也不得不勉强继续在这异乡的漂泊里,惨淡地经营着寂寥和无奈。
我向来对于母亲可能更多的在乎。也许是母亲作为女性的温柔让我在乎;也许是母亲十月怀胎的不易,让我更多了对她的爱;也许是她对我童年的教育总孜孜不倦及和生活的细致入微的疼爱,让我心里总多了对她的牵挂,一直到我踏上异乡后,依然如此。
可自从母亲去世后,一切都成了水中花,镜中月,那种牵挂,似乎像断了线的风筝。坟墓里是她孤寂的凄凉,异乡成了我内心苦闷的漂泊,在不甘堕落里,一点点学会了放下和包容。包容父爱的不完美,试图让断了线的风筝再次接上,去传递爱的在乎和寄托一点廉价的乡愁。
此时,故乡就剩落下一身不大不小的病的父亲和几亩田地,在他生命的余热里继续努力,这些固然挺让人感动,但我更多的感到是一种无助的茫然。
倘若我能在养活自己的基础上,有一个可以随时抵御父亲日复一日的医药费甚至意外的能力,那么我想他固然不需如此辛苦;倘若我能成为他和诸多乡亲希望的那样,有一个不再继续漂泊的稳定的家庭,他的心里也不似今天这般孤独;倘若多年来终归只是一场空想,显然在父亲日趋苍老的身体面前,我只有经营自己一个人惨淡岁月的能力,也仅仅在异乡。
近日,故乡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雨,两亩地的花生等待着父亲一个人去薅。虽说比干旱时好薅许多,但农活终究是免不了辛苦的,就如同一线城市早高峰的公交车,虽说方便便宜但免不了人挨着人、脚尖挨着脚跟的憋屈。
前几天,听父亲说了准备薅花生的事,我明明知道电话里说再多都无济于事,还是忍不住地千叮咛万嘱咐,嘱咐他一切要以身体为重,慢慢来,一天薅不完就两天再不行三天四天都没关系,还有生活上该买菜就买菜吃,多吃点水果,不要怕花钱……。
昨天晚上父亲又打来电话,说花生已经快薅完了,住雨就开始薅,估计还要半天就薅完了,这两天干活干的时间长了点,心口有些闷,腿也跟着疼,又要买药吃。
听到这个消息,我只是心疼,但却拿不出任何实际的东西,只能继续在电话里唠叨着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的话,同时有些埋怨地说。
“这样干活哪里行啊,你本来身体不好还狠心干那么快,到头来万一再有个三长两短,只能是瞎折腾!我说了多少次,慢慢来,你还是不管不顾,一味地图快,不是自己找罪受受嘛!”
父亲接住话,无奈地说。“这不听说过几天又要下雨,早点薅完好晒晒拉回家里摘,不然万一下起连阴雨,花生又不知道要出芽多少,损失多少!”
听到这个话,我一下子并没有太合适的办法,但还是自作聪明地建议。“天如果要下雨那就下吧,你先把已经晒的差不多的拉回去,至于长在地里的,等天晴再薅,即便是有一些出芽的,有些损失,比起你身体来说,都没什么太在意的吧!”
我不知道他听了我的话,有何感触,但他却匆匆挂了电话。
一段简单普通的通话,让我心里去反思。难道我要继续这样一次次地做着无意义的唠叨?难道我可以永远一个人异乡惨淡的漂泊?难道说故乡仅有的几亩田地,父亲不得不放弃耕作?难道说故乡的空气里就真的容不下我五尺之躯?
实事上,答案也已经一目了然。
先不说父亲不允许我常年待在故乡,就算他允许,对于各种繁重的农活,我瘦弱的身子也难以应付;其次,作为中原的家乡城市,就业环境也不容乐观,对于我这样一个没有任何技能的人,更是雪上加霜;在异乡,虽然工作机会多一点,但没有拿的出手的本事,也只是勉强糊口而已,终究无力承担一切,包括父亲的医药费和生活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