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姥姥说手机微信视频突然不能看到画面了,妈妈说让我去给姥姥看看。
于是我下了楼。
夏夜的晚风很温柔,吹动着衣衫,能闻到刚刚洗完澡身上升腾起来的水汽的味道。穿越杂草丛生的绿化带时候,就能听到蛐蛐儿叫声。
我家离姥姥家很近,就搁着几栋楼,走路的话,只有五六分钟的路程。
姥姥家楼下拐弯处是一个很宽阔的空地,小时候每天一到晚上,路灯就亮起来,照亮这方小小的天地。姥爷就会站在那里,穿着白色的衬衫,束进黑色的裤子里,黑色的腰带一扣,和战友高谈阔论。冬天呢,就是白色长袖衬衫,夏天呢,就是短袖白色衬衫,姥爷好像对于衬衫有着独特的情感。
姥姥是喜欢打牌的,有人在这里搬来一个小石桌,姥姥总是吃完饭然后拿一个小板凳小马札,摇着扇子,一摇就是一下午。而每当我和晚辈们经过时候,姥姥总是兜里能掏出些硬币,说去个冰糕吃吧。
这里的灯光很奇怪,说不上是什么颜色,但是总能把人照的不是原来的颜色。小时候经常和与我同岁的表弟一起在这里玩,捉蛐蛐,玩滑板,偷偷买零食买玩具在这里“分赃”……许多年后我们再回忆起,男孩已经长得好高,女孩已经开始点上朱唇,大家都已经长大成人,却依旧对那一段时光里再也寻不见的一罐水晶玩偶念念不忘。
那是我们再也回不去的为数不多的幸福的时光。
拐进去,上楼,敲门……那么多年过去,姥姥已经佝偻起了背,瘦削的身形在衣服里晃。姥姥说,手机打不了视频,今天山西的老姨也还没有说说话呢。
山西的老姨是姥姥的姐姐,去年没有了老伴,自己一个人生活,孩子们工作的地方很远,姥姥怕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就每天微信打着视频。
临走的时候,姥姥还给我装了很多桃子,切了半块西瓜。
回去路上,我感叹时光之流转,也庆幸人之常安。小孩子会长大,大人会变老,都是生命不可逃避的律法。而当我们常常想念,那份时光和情谊就永远不老。
若说,再访故地总是凄凉于物是人非,那么今日之物非人是,该是我小有缺憾的时光里,一份经久不绝的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