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上奏劝罢兵,将军死战淮河边

北魏大军久攻钟离而不能取胜,军中士兵伤亡惨重。孝文帝来到邵阳,在淮河中的州岛上修筑城堡,又在南北两岸分别修筑了城堡,并且在河水中树立起栅栏,想以此来断绝南齐的援兵之路。

南齐萧坦之派遣裴叔业攻打北魏新修筑的两座城垒,都攻破摧毁了。孝文帝又想在淮河南边修筑城堡,置兵戍守,以便安抚新近归顺北魏的该地百姓,为此,他特意给相州刺史高闾写了一封盖有玉玺印记的信,信中详细地讲述了自己对此事的看法。

高闾看过孝文帝的信后,也上表谈了自己的观点,其中说道:“《孙子兵法》中讲:‘十则围之,五则攻之。’起初朝廷是从接受曹虎投降这一点来计划安排的,所以出兵数量不多,然而东西战线拉得很长,故难以取得成功。如今,您又想在淮河南岸筑城防守,以便招抚新归顺的百姓。

过去,世祖皇帝以排山倒海之威势,率领步骑数十万,南下瓜步,各州郡全都望风而降,然而唯有盱眙这个小城,却久攻不下。最后班师回朝,没有留下兵马守护任何一座城市,也没有开辟一亩土地,难道是因为没有人力吗?不是的!只是因为那些重镇要地还没有夺取到手,所以不急于镇守那些不重要的小地方。堵水要先塞住水源,伐木要先断其根本,如果本源尚在而只攻其末流,到底也不会有什么成效的。

寿阳、盱眙、淮阴这三个地方,是淮河之南的重镇要地,如果不攻克其中一处,而要留守别的孤城,这很明显是不可能保全的事情。在外围有敌人据大镇之地而相逼,而淮河又隔断了我们和北方内地的联系,配置的兵力少了不足以自守,而兵力多了则粮食物品等又难以运到。

再说,大部队回去之后,留下来守城的士兵们一定会感到孤独、胆怯。而且,夏天河水暴涨,救援起来是非常困难的。这样一来,齐国一定会派兵攻打的。我们久守该城,齐国发兵攻击,这是以新击旧。我方以孤军守孤城,守军疲于抵抗,齐国派兵轮番来攻,士气旺盛,这就是以劳御逸。如果情况真的如此的话,那么最后的结果一定会是城被攻破,守兵被擒获,就是将士们忠勇奋发,拼死而一战,也免不了城破身亡的结局,这是无益于国事的。况且,安于故土、留恋本乡,这是人之常情。

过去,彭城之战我方获胜,夺取了这座重镇,并且也得以稳固地守住了。可是后来淮北那些不乐意归附我朝而思念归顺江南的民众还有数万人之多。角城不过弹丸之地,况且还处于淮北,离淮阳不过十八里远近,可是五固之战,我们围攻了那么长时间,最终仍不能攻克。

今昔对比一下,现在要在淮南筑城戍守,其难度要超出过去好几倍。现在天气才开始转暖,雨季正要到来,盼望陛下像过去世祖皇帝做的那样,掉转车辕,班师回朝,先经营好都城洛阳,蓄积力量,静观机会,广布仁德,施行教化,国内安定平和了,国外的人自然会信服而归附的。”

尚书令陆睿也上表孝文帝,指出:“长江奔腾浩荡,是他们的天险屏障。同时,江南之地阴雨多雾,暑气郁盛,热得像蒸笼,我们的军队在此地过夏,一定会发生疾病。而且,我们又刚刚迁都不久,尚处于草创阶段,营建之事刚刚开始,朝廷中枢机构还没有办理政事的地方,下面的部门也没有办公场所。文武百官虽说已经住下来了,但实际情况与行路露宿没有什么区别,日晒雨淋,时间久了,难免发生瘟疫。再者,现在既要出兵打仗,又要招募民夫营造洛阳新都,如此兵徭并举,就是圣王也难以两者兼顾。

如今,军队在外面攻打敌人,羸弱的民夫在洛阳辛勤的进行土木建筑工作。在外军队的后勤给养,每天耗损千金以上。像这样驱使疲惫的士兵,攻打据守着坚城的敌人,将以什么来取胜呢?陛下去年冬天的那次行动,正是想要炫耀武力于江、汉之地,今年从春天夏天这段时间,就应该罢兵修整一下。所以,希望您能早日撤兵返回洛阳,先把基础打好,做到本强根固,使圣上心中没有内顾之忧,亦等百姓完成了建筑洛阳城的劳役,然后再调兵遣将、出师征伐,所到之处,何愁不能征服呢?”

孝文帝采纳了他们两人的建议。

南齐的崔惠景见北魏修筑邵阳城,心中非常忧虑,张欣泰告诉他说:“北魏实际上有撤退的想法,之所以还修筑邵阳城,只不过是在外表上夸大其强罢了,目的是害怕我们随后追击他们。现在如果派人去游说,提出两厢情愿罢兵休战的建议,他们不会不听从的。”

崔惠景听从了这一建议,派张欣泰到邵阳城下与北魏交涉谈判,建议双方休兵,取得了一致协议,于是孝文帝撤兵返回本国。

北魏撤退途中渡过淮河,还有五个将领没有渡河之时,南齐军队突然出现,占据了河中沙洲,断绝了水路,使得余下的北魏士兵无法渡河。

孝文帝下令谁能击败河州上的南齐军队,就封谁为直阁将军。担任军主的奚康生应募而出,他绑扎了一些木筏子,上面堆满柴草,顺风放火,一起烧向南齐的船舰,后面紧跟而进的士兵们借烟火掩护,挥刀乱砍,拼命杀向敌人,河州上的南齐兵抵抗不住,遂纷纷溃逃,孝文帝当即授予奚康生直阁将军的名号。

孝文帝命令前将军杨播率步兵三千、骑兵五百殿后,当时,正是春季,水流正在上涨,南齐军队大批赶来,战船密布,塞满了河道,杨播在南岸扎好阵势来迎击他们,终于使没有渡河的北魏军队全部渡了过去。

南齐军队从四面八方将还在南岸的杨播团团包围,杨播布出圆阵与南齐军展开搏斗,他自己冲杀在前,所杀敌兵难以估算。一直抵抗到第三天,军中的粮食已经吃光,而围困的南齐兵攻打得更加激烈。

孝文帝站在淮河北岸观望,但是由于河水太急,自己又没有船只而不能派兵去相救。过了一会儿,淮河水势稍稍减弱,杨播带领所余的精骑三百登上南齐停在河中的战船,对南齐兵大声呼喊道:“我现在要渡河,有能战的过来!”然后率领众兵渡河而去。孝文帝十分称赞他的壮举,赐封爵位为华阴子。

北魏军队撤退以后,在邵阳州上还留有一万多士兵,他们向南齐的崔惠景请求借五百匹马,并且要求借道返回。崔惠景想断其归路而攻打这些北魏余兵,但是张欣泰不同意。

他说:“不要阻挡想回家的军队,这一点古人也非常忌讳,因为如果去追击置身于死地将士们,他们就会以死相拼的,所以不可轻视。现在,我们去追击他们,即使取胜了也不足以说明我们善战;万一不能获胜,则白白丧失了前面的功绩。所以,不如答应他们,让他们撤回去。”崔惠景听从了张欣泰的建议。

萧坦之回朝以后,报告明帝萧鸾说:“邵阳沙洲上有被困的敌兵一万人,但是崔惠景和张欣泰二人听任他们逃走而不追击。”因此,崔惠景和张欣泰都没有得到朝廷的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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