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lent night,Holy night,All is calm all is bright……”又是一年平安夜。
小店内座无虚席,每年的此夜,我和店里的猫咪会听到最美的情话、看到许多幸福的笑脸、见证无数美好的瞬间,今年,多了阿妙和小美。
萤萤闪烁的银色彩灯缠绕树屋的枝干,树枝挂满苹果形状的彩球,轻轻的音乐飘渺着,猫儿们也仿佛成了幻境中的精灵,今夜只为将幸福传递给所有人。
小美依然伏卧在窗边的花盆旁边,轻轻摇着尾巴,闭着眼睛,隔断了一边的黑夜,置身于我们之外的世界。
我环视了一下,好像少了个悲伤的影子,也许这个晚上,伤心的人都不会出门吧。
突然门铃响起,只见一位戴眼镜的中年男子,手里捧着个箱子,已站在我面前。
“打扰了……”说话的人眼睛红红的,头发有些杂乱,脸色灰暗。
“这是老奶奶的儿子吧?”阿妙迟疑了一下,看了我一眼,向我确认道。
不错,正是送小美来的人。
“您好,我今天来送这些猫的东西。”他把箱子放在地上,打开来,里面都是猫的用品,猫逗棒、剑麻球、毛绒老鼠和一个灰底红花的绒垫。
“阿姨她?”
“我母亲前天去世了。”他顿了一下,努力整理了一下情绪,“这些都是我母亲去世前交代的,我办完母亲的后事马上就来办这件事,这只猫在母亲身边很多年,给母亲很多安慰,现在拜托您继续照顾热它了。”
不知什么时候,小美走了过来,前爪扒着箱子边缘,鼻子嗅着箱子里面,突然抬头对着我“喵喵”叫了起来。这是它来到这以后第一次开口。
阿妙走过来,把垫子取出来,放到小美每天蹲坐的地方,小美跟过去,嗅嗅垫子,“喵喵”叫着,卧了上去。依然把下巴放在前爪上,眯起了眼睛。
中年男人突然哽咽着说:“我很惭愧,我给母亲的太少了。”
亲不待之痛,总得到痛了的时候才会后悔,但又有什么用呢。
男子对我道了谢,匆匆离去。
这一夜,我的四周弥漫着平安幸福的空气,然而这股暖意却无法传递给窗边那只琥珀色的猫儿,它是不是已经晓得最它最牵挂的人已经永远地离开了?我眼前浮现起那位老人慈祥的面容,花白的头发在脑后盘成一个髻,眼神平和,她慈爱地抱着一只琥珀色的猫咪,爱抚着小猫的头,猫儿轻轻摇着尾巴,鼻子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不觉我的鼻子一酸,以后小美在这世上就是孤单的自己了,最爱它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琥珀色的猫儿静静地睡着,它的世界一片安宁。
第二天,阳光投进房间,我发现了已经没了体温的小美,它依旧躺在垫子上,如同昨夜一直睡到现在。
生与死,呼吸之间,自以为看透世事的人总能说出一套哲理,然而现在我面前就摆着一具小小的尸体,已失了生命,不再对这世间的离合悲欢有感应。再也触摸不到的体温,让我无比难过。
希望你能够找到那个你放不下、一直牵挂的人,今后的每一天都不再承受分离之苦。此刻我多希望另一个世界的存在,延续他们未完的牵挂。
下午的时候,等到阿妙到来,我让她看店,准备把小美的遗体送到附近的宠物医院做处理。阿妙泪汪汪点头答应。我刚出门,她又追出来,手里提着个帆布袋,我向内看了看,是小美的垫子。我会意地点点头,接过袋子。
宠物医院里,我怀里抱着依然沉睡的猫儿,有点恍惚,很多年前那个凌晨又出现在眼前,我真的经历过这样的时刻,当时锥心的痛业已被时间治愈,今天这一幕又让当年的疤痕隐隐作痛。
人这一生要经历多少次,来不及道别的分离。
怅然地回到店里,欢喜的气氛腾起在身边,一时我竟适应不来。我独自守在吧台,由阿妙去招呼客人。
撇了周围一下,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长长的头发,瘦瘦的肩膀,那个还在等待的姑娘。
她低头伏在桌上写着什么,写写停停。这一个多月来,她的状态好了些,至少在我看来那些绝望散去了不少,我不会主动去打扰她的平静,对于她来说,最有效的治疗就是自救。
如果口罩男孩已经离开人世,现在的她还在一个梦里,等着苏醒的时刻到来;如果他已闯过这关,希望他能记得她,记得他们的约定,早早出现。
阿妙的手机突然嗡嗡响起,我对她摆了下手,举了一下手机,她快速向我走来。接过托盘,我像新来的一桌客人走去。
阿妙拿着手机跑出店门。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阿妙回来了。眼里聚着怒气,鼻子尖通红,嘴唇颤抖着,她放手机时擦过我的手,指尖冰凉。
“没事吧?”
她摇摇头,咬了咬嘴唇,转身去干活。
最近猫咪们也算是加班了,显得又些不耐烦,毕竟最近人太多了,它们也没个休息的时间。
阿妙的小脸上也是倦意,中午吃饭也是匆匆忙忙,尽量缩短时间。打烊以后,我特意留下阿妙,让她等着我给她的惊喜。
阿妙打了个哈欠,把围裙脱下来。LUNA坐在她腿上,摇着羽扇一般的豪华尾巴。
“我们也来过节吧。”我笑着端出一个精致的蛋糕。
阿妙的表情从惊讶转为惊喜。她仔细端详着这个蛋糕,这是我从一家有名的蛋糕房定的,据说味道很好,但我看这造型更是绝美,圆形蛋糕布满星河星空,紫色星云蓝色宇宙,让人联想起梵高那副“星空”。
“这蛋糕真漂亮啊!”阿妙清澈的眼睛里泛起柔柔笑意,一时间竟红了眼圈,落下泪来。
“今天我妈给我打电话了,让我放假不要回家。”泪水滴落在桌面上,是个圆形的委屈。
“为什么?”
她吸了吸鼻子,说:“她说弟弟要安心复习,我回去家里就太乱了,让我放假就住宿舍。”她咬咬牙接着说:“其实我本来也没想回去。”
这个孩子的家里到底发生过什么,我始终不相信父母会将孩子拒之千里。
我小心翼翼切了一块蛋糕,放进她面前的盘子,又递给她一片纸巾。
“啊!红茶,我去泡。”我站起身,到吧台里,摆着杯子,“搞不清楚的事情就不要想了,你现在长大了,没什么可怕的。”
我把红茶推到她面前,说:“也许你的父母有什么苦衷,也许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不过又能怎么样?来到这个世界上,只有出生这件事是我们无法选择的,其余的我们都选快乐的方式生活,你说对不?”
我知道自己能说出这番话完全是因为已经经过了阿妙这个阶段的困惑,所以我一直赞同结交个比自己大的同性做朋友是件收益良多的事情。
圣诞夜,阿妙和我一起分享了美味的蛋糕,猫儿们吃了美味的牛肉猫饭,我们聊了很多开心的事情。
整理好杯碟,经过吧台一侧留言墙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一张淡粉色的纸片上写着一行字:书凡,你记得快点来找我,我很想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