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过不少城市,身边的人和风景不断变化,但是有一种感觉没有变过。
一种不自在。
我的名字在排名的任何一个地方,和外国朋友们共处一室时,甚至和朋友家人待在一起了,我会不自在。
这种不自在,有时会变得非常淡。
我最喜欢的聚会是法语角,那年里几乎没有缺席。每周周三晚上,“常客”们和新朋友陆续报道,开始拉家常讲故事。他们之中有做推销的,有在大学教书的,有已经退休的,也有不方便透露职业的。在一个暴雪的晚上,许多人仍然准时出现。是什么把大家凑到一起?对法语的兴趣,当然算一个原因。但,不只于此。
在这里,没有人在意社会地位,没有人比较学历高低,没有人评判国籍和肤色。有的,是倾听,分享和微笑。这个原因,是大家足够开放去接纳个体。
这个时候,我会忘记我身上的所有记号,我只代表我。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试图解析这种不自在。
也许是缺乏归属感。
因为长期不稳定的生活,让我很难能和一群人保持稳固的联系。因此,通常意义上的归属划分,如地域、国籍、文化,对我已经不再适用。我甚至不属于任何一个团体,我“归属”于某个集体的最长时间,仅是三年。我内心有某种恐惧,去和任何一个族群建立某种联系,我害怕属于任何。
也许是害怕触犯“规则”。
这个世界的群体有太多了,而我需要在各种群体中生活。换了一个地方,换了一拨人,我就得换个身份。不同的身份要遵守不同的规矩,带上不同的“面具”,自我方便。但我还不能顺畅的转换,不能完全把自己的个性抹去,所以总有些不舒服。
也许,我想做到某种完美。
我的家人,我的朋友、四周、社会,都有一个标准。我只有努力去适应这种标准,但是这种标准在各种情景之中会有冲突。在中国学校值得赞颂的,在美国校园是被瞧不上的;在大城市里已经习以为常的,在小城镇是无法容忍的。
如果一直处在这种不自在中,会让人很难受。
既然读书,留学,工作,怎么前进也没有办法。那么去旅行,去跑马拉松,去吃素瑜伽,选择无限后退。退到冰原雪山,退到高山草甸,退到庙堂之深,退到城市之静......
退无所退的时候,我明白的那种不自在到底从何而来。
布克哈特的这么一句话,让我触目。
他说,“我对自由和国家都没有什么感觉,国家并不是由我这样的人构成的。我会对人友善而有同情心,我会成为一个很好的个体,一个有感情的人,一个精力充沛的人。”
这是我第一次开始思考,个体可以离开道德定义的群体。
无可否认,个体和群体紧密相关,群体可以造就个体。
他们可以代表一个国家,去比赛、去征服,去探索。他们有无数的资源与支持,因为要完成历史给予他们的任务。他们不仅是为自己战斗,而是代表集体参战,他们是英雄,是赤子,是披荆斩棘,是海纳百川。
但是,不是所有的个体,能这样幸运。
我是吗?我代表谁?哪里是我的群体?
很喜欢海明威的《老人与海》。
连续八十三天没有捕到鱼,老人仍然独自出海。老天赐给他一条大鱼,可是这鱼太大,跟他的船大小相当。在体力透支身体受伤的情况下,他一直和大鱼周旋。三天三夜终于返程,确遇到了一波波被血腥味引来的鲨鱼......
老人活着回来了,他回到小屋昏睡过去。渔民们呆呆的看着他的船,还有那副副巨大的鱼骨。这件是失败的战利品,是老人的不自量力?渔民们从那八十三天的失败得出了一个错误的结论。那是多么大的一只鱼啊,要花多大的力气才能抓到,又要多少鲨鱼才能啃干净。这哪里是一副鱼骨,而是一场腥风血雨的战斗!
我,从来没有战斗过。
我,从来没有像老人一样。
没有勇气站在一个会把自己杀死的对手面前。
更不敢以命相博。
老人,海明威,布克哈特,法语角的朋友,或者其他闪耀的个体。他们是一个人,但更是一种精神。这种精神,超越国界和种族,不分宗教和文化,不辨强弱没有高下。他们是以自己的名义,向内心发出挑战。
sololancer,是一个不存在的单词。
lancer,像矛一样的武器。solo,是独自的意思。人燃烧了,烧成一件武器,没有留下人的痕迹。不顾一切去战斗,成为了一种精神的存在。
谁是sololancer?
sololancer,是异类,是残次品,是非主流。
sololancer,是隐士,是独行者,是不同流合污。
英雄,赤子。
螺丝,隐士。
先行者,原创者,开天辟地。
后来人,新进者,逆水行舟
那么,谁不是sololancer?
如果你放下“武器”......
而这样的比较,会在人生的不同场景出现,比如事业和婚姻。我的不自在,是不习惯被归类,不喜欢战队,没有办法把自己表达成一个分数,或者一张履历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