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后,如同往常一般,拖着疲惫的步伐想要尽可能快点回到宿舍,打开火炉,享受一天中最惬意的温暖。和一群孩子道过晚安后,走出教学楼,才发现天空又飘起了缠缠绵绵地细雨。不大,但冰冷。它们随性地停留在发梢上、脸颊上、羽绒服上.....胆大而妄为。
对于冬天,一直喜欢不起来。小时候家徒四壁,每逢下雪天,必是一家人最为恼火地日子。没钱买过冬的新衣,便只能将家中仅有的衣物里三层外三层的全都裹在身上。可尽管如此,还是抵挡不过西北风的侵略。坐在教室里,常常被冻得浑身直打哆嗦,一天下来,擦过鼻涕的废纸被扔的遍地都是。时间久了,一双手便没有一个好的,根根手指都肿得明晃晃的,像打过霜的萝卜,晶莹剔透。爸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所措。晚上洗脸洗脚时,他们总是轻轻的捧起我们的手,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生怕一不小心戳破了那层薄如蝉翼的皮肤。后来,他们不知从哪儿听说,用煮熟的萝卜热敷冻疮,会有立竿见影的效果,只是过程又痛又痒,难以忍受。于是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便和我们兄妹二人打起了游击战。趁我们坐在火塘旁心无旁骛地写作业时,他们总会冷不丁的冒出来,每人手里拿着一个滚烫的萝卜,然后不由分说地便抓起我们的手往上放。我们被烫的哇哇大叫,求饶声不绝于耳,可是他们丝毫不为所动,好像没有半点的心疼,仍是粗鲁的固执的行使着他们的权力。
所以,在童年的记忆中,冬天是萝卜味儿的。
如今,再也不会因为没有御寒的冬衣而发愁了,但曾经顶天立地的父母却在不知不觉间苍老了容颜,白了华发。前段时间下了一场大雪。纷纷扬扬的,整座大山,整个小城都被它揽入怀中。早上六点,我还在贪恋清晨梦乡的最后一丝温暖时,电话响起,起床气瞬间冒了出来。迷迷糊糊中按下了接听键,正准备将怒火倾泻而出之时,只听见妈妈的声音:“昨天晚上下了好大的雪,你爸专门一大早起来看了下,到处都是一片白色,冷得很。他让我给你打电话,叫你多穿点,现在工作忙,别冻感冒了......”妈妈还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我是早已没有听清了。泪水沿着脸颊滴落到枕头上,凉凉的,但心里却如同受到了三月的阳光照耀般温暖。
那天早上,冬天的味道有点咸有点甜。
这大半学期来,因为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在家住的日子屈指可数。但每逢放假,妈妈都会准时打电话来询问情况。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便会开心的从上午就开始准备晚饭,恨不得把我喜欢吃的每样都弄上一些。这一年来,她饱受病痛的折磨,终日与形形色色的药丸、药汤打交道,原本发福了的胖子,现已瘦成了皮包骨。为了减少我们的担心,她还经常反过来安慰我们:“你们兄妹俩个就是说我胖哈,这下瘦了多好,还不用刻意减肥,多好的.....”
在很大程度上,我遗传了父亲的急躁脾气。当工作和生活都无法称心如意时,坏脾气便会更上一层楼。会因学生的不思进取而急躁不堪、朋友的不体谅而委屈落泪、更会因为理想与现实的巨大落差而歇斯底里,但他们,始终默不作声地站在我身后,给我留着那一盏照亮回家路的灯。
今晚,冬天的味道知足常乐的幸福。
洗漱完了后,躺在温暖的床上,在键盘上敲下了这些零零散散的记忆。只愿以后的冬天,我们能相依相偎,靠着炉火,磕着瓜子,你在说,我在笑。如此,胜却人间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