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刀
1
五一过后，老家的房子拆迁动土,我回了趟老家。
车刚到村口，我就看见一个身材微胖的妇女一手抱着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另一只手拉着一个小姑娘立在路旁，望着工地上大型拆迁机械忙碌作业的画面。
“凤霞姐，今天咋没去上班？”我认出是小学同学凤霞，便降下车窗探出头主动打招呼。
“前段日子刚辞的职，厂里效益不好，辛苦一个月还不够小宝的奶粉钱……你这次回来待几天？”
“忙完家里的事就走，小的几个月了？”
“八个月了，淘气的很，不好带。”
“等拆迁补偿款全部下来了，再出去工作，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
“嗯，也是。”凤霞听到拆迁补偿款，眼中有一丝亮光闪过。
……
凤霞三十岁出头，结婚前，面容端庄，身形婀娜，是我们村出了名的美女，如今精致的面容被生活磨砺得面目全非，留下的只剩岁月的痕迹。
她身上依旧穿着过时的旧衣服，眼角布满了皱纹，白头变的灰白，身体发福走形。
不细看，俨然就像是四十多岁的大妈。
开车离开后，透过后视镜看着身后凤霞的身影，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涌上心头。
2
凤霞的父母重男轻女，凤霞很小就过寄给了她大伯，她是由她大伯一手带大的。
凤霞把大伯当成自己唯一的亲人，从小就对搬到外地生活的亲生父母没什么概念。
小时候我家和凤霞家是邻居，记得有一次村里来了个游四方的白胡须瞎眼算卦老头。
两家的大人把老头请到家里给孩子们摸骨算卦。
老头摸了摸我的手和脸说：“这女娃心气高，将来准是吃公家饭的。”
老头又摸了摸凤霞的脸和手，脱口说道：“这丫头命更好哇，将来穿金戴银，住高楼，子孙满堂的富贵命。”
凤霞大伯听后乐的合不拢嘴。
女孩子相貌出众就是天赐的资本，意味着将来能够找到好的婆家。
上初中那会儿，凤霞就是我们这一群小姐妹里面的公认的美人胚子，发育的也早，身材凹凸有致，面容白净秀丽。
每天放学，校门口总有一些社会上的小混混蹲在路对面，看到凤霞出来就眼中喷火，对她吹口哨。
不过初中毕业后，凤霞就辍了学。
在农村，姑娘家一旦辍学紧接着就要走上相亲的道路。
凤霞天生一副好皮囊，眼光自然高，加上她大伯为她严格把关，周边十里八乡想要结婚的小伙子挨个挑了个遍，也没物色到中意的。
3
村东头的二柱在城里有房有产业，老家有地有鱼塘，在村民们口中是个能折腾的有钱人。
[if !supportLists]一天，[endif]二柱开着大奔回老家办事，在街上遇到凤霞大伯。
凤霞大伯见到二柱，盛情邀请他来家里喝酒。
二柱也不客气，从车上拿下一条中华烟，两瓶好酒就去了凤霞大伯家。
两人酒过几巡，凤霞大伯长吁短叹地向二柱诉苦，说家里一没钱二没本事，自己在这里生活一辈子就算了，凤霞这孩子还年轻，希望有人带她出去见见世面。
二柱喝的脸颊通红，大包大揽一拍胸脯，“这事包在我身上，绝对不能让这么好的侄女埋没在农村。”
二柱的话说的凤霞大伯感激涕零，连给二柱敬了几杯酒。
4
没多久，二柱便把凤霞带到城里，安排到自己开的一家小旅馆当收银员。
二柱起初对凤霞大伯托付他办的事儿挺上心，时不时闲暇之余带着凤霞出去见见世面，捎带给她介绍几个自己觉得不错的小伙子。
但每次凤霞的恋情都不了了之。
凤霞有她自己的想法，在凤霞眼里，城里的花花世界确实好，楼也高，车也多，男的长相帅气，女的打扮靓丽，能够扎根在这里生活，成为彻彻底底的城里人，最好还是要找个名副其实的城里人依靠才行。
那些来城里务工的小伙子，表面花里胡哨，实则在城里没有根基，没有背景，出门打工几年还不是要重新回到农村，这些人怎么能入她的眼。
不过，话要两头说，真正的条件好的城里小伙子又嫌弃凤霞文化水平低，也看不上她。
凤霞的婚事就这样被她高不成低不就的思想拖着，一直“搁浅”在那里。
5
二柱看似表面风光，实则几年前曾有过一段令他头疼的婚姻。
当年前妻出轨伙同情夫坑走了他不少钱，最后落了个陪了夫人有折兵的境遇，以至于离婚后几年光景里仍然无法走出婚姻失败的阴影，身边少有异性的存在。
这俩人都处在各自情感的“空窗期”，凤霞年轻貌美，情窦初开，二柱正值壮年，虎狼年龄，生活一段时间后，日久生情，终于在一个意乱情迷的晚上滚到了一张床上。
这事儿在城里人眼中根本不算啥，但在村里人眼中这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村里人宗族观念强，严格意义上将，论辈分，凤霞应该称呼二柱为堂叔，当然这也是出了“五伏”之外的关系。
尽管如此，堂叔和侄女搞到一起，年龄又相差十几岁，这成何体统，凤霞大伯那个倔老头要是知道了他老脸今后在村里往哪里搁。
可潘多拉的小盒子，一旦打开，再合上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两人偷尝禁果后，欲海难填，表面上叔侄相称，私下浓情蜜意。
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两人俨然一副小夫妻的模样，最终还是被村里人给发现了。
没多久，这事便传到了凤霞大伯那里。
他问凤霞这事是不是真的，凤霞没有否认，凤霞已经做好了想要和二柱厮守终身的打算。
凤霞大伯气的直跺脚，说只要他在世一天，两人就不能在一起，并把凤霞锁在家里，软禁了起来。
要说凤霞大伯这事做的也够绝的，一方面把凤霞软禁起来，每天苦口婆心做思想工作。另一方面托人四处给凤霞张罗对象。
她大伯心想着只要凤霞嫁了人，这事才能真正了断。
二柱这边也没闲着，他不敢直接去找凤霞大伯说事，花重金托了村里的媒婆来做他的思想工作。
媒婆收了二柱的好处，宽慰凤霞大伯，“现在都啥年代了，还讲究辈分大小，年龄差距，城里人结婚，男方比女方大一二十岁的都有，孩子们只要过得好，就让他们走到一起吧。”
理是这个理，但凤霞大伯的倔脾气根本听不进去。
来当说客的人多了，凤霞大伯要么闭门不见，要么就直接放出院子里栓着的大狼狗。
这阵势，明眼人一看就明白是拒客的意思，一段时间后，也没人再敢来当说客，二柱也无计可施了。
凤霞在家里哭闹了几个月，对大伯提的婚事也不再抗拒，心想反正自己也左右不了自己的幸福，爱嫁谁就嫁谁吧，就当是报答大伯这些年养育之恩。
一年后，凤霞嫁给了邻村的一个养殖专业户。
6
时光流逝，三五年就这样不知不觉一晃而过。
这期间凤霞有了孩子，正当大家都觉得他和二柱的事情早已翻篇的时候。
谁也想不到她的心其实还在二柱那里。
只不过两人的恋情从“地上”转移到了“地下”。
藕断丝连，像地下党一般偷偷摸摸接触的恋情有的时候比光明正大的情感还要珍贵、浓烈。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两人的秘密还是被凤霞的老公给发现了。
据说，那天晚上，二柱可能给凤霞发出了约会的暗号。
凤霞给老公撒谎说大伯生了病，需要回村子里探望大伯。
令凤霞没想到的是，她老公那天下午正好在村里和她大伯喝过酒，一听这事，就里觉得事有蹊跷，顿时心生警觉。
他没有当面揭穿凤霞的谎言，偷偷跟在凤霞急匆匆前去和二柱约会的身影后面。
凤霞果然去了二柱那里，一头钻进二柱渔场旁边的小平房里。
没多久，屋子里便熄了灯。
凤霞老公也是搞养殖生意的，婚前多少听说过凤霞和二柱的那段旧情，不过当时觉得谁还没有个婚前谈恋爱的经历，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
尤其是凤霞和他结婚后还有了孩子，他也就渐渐解除了心中的芥蒂。
不曾想，这些年凤霞竟一直给他带着大大的绿帽子。
凤霞老公不禁怒火中烧，从地上摸索根木棒，踹开屋门，朝向床上的赤裸的两人，抡圆手臂就要打过去。
两人见事情败露，凤霞心一横，拦在他老公面前，杏目圆睁，“要打打我，不能过就离婚，这事是我主动的，和二柱没一点关系。”
凤霞老公气的直哆嗦，举起的棍棒久久狠不下心打下来。
丢下木棍拿出手机就拨打了凤霞大伯的电话。
凤霞大伯来了后，见了这场面立刻傻了眼。
凤霞老公咬牙切齿地说“赶紧把你家的好闺女领回去吧，俺家庙小供不起。”甩手出了门。
“造孽啊，造孽！”
凤霞大伯不住地摇头叹气，支走了凤霞，独自留下和二柱谈话。
那一晚，没人知道凤霞大伯到底和二柱说了什么，不过从那之后两人便彻底断了联系。
离婚后，凤霞带着俩孩子回到了她大伯家里。
一年后，凤霞大伯因病去世，临终前问了凤霞一个问题“两个孩子到底是不是你前夫的？”。
凤霞含泪点了点头，她大伯才欣慰地闭上了眼。
7
凤霞的事在村里不是什么秘密，不过我一直心有疑问，“为何当初凤霞大伯百般阻挠不让她和二柱走到一起？”
直到后来我和我妈聊到此事时，我妈的一席话令我似乎寻到了答案。
我妈说当年凤霞大伯年轻时曾和二柱妈有过一段情，后来也是因为父母阻挠，俩有情人没成为一家。
二柱妈嫁给了二柱爸没多久便生下了二柱。
结婚前两年，二柱爸经常打二柱妈，在重男轻女现象严重的农村没有哪家媳妇生了男孩后，地位不升反降，整日被老公又打又骂的。
因为二柱妈经常挨打的这事，凤霞大伯当年还和二柱他爸干过架。
所以村里很多人怀疑二柱很可能是凤霞大伯和二柱妈的私生子。
如果真是这样，或许就能解释的通为何凤霞大伯终生未娶的原因，以及他强烈反对凤霞和二柱走到一起的缘由。
不过这些都是猜测，没有确实的证据。
村里人看到的只是，一个月后，二柱低价卖掉了村里的鱼塘、宅基地，再也没有回过村子。
至于凤霞，从她耳鬓的白发，偶尔发呆的眼神中，我们可以猜测出她的内心或许深藏着一份不为人知的秘密。
至于秘密是什么，不得而知，但一定是一段伤她至深的“情殇”。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唯愿凤霞早日走出“内心的苦海”，迎接未来的好日子。
[此文已授权他人]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