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某人得了重疾,生命垂危。我的心里五味杂阵。好多年前,她曾经是我的朋友。我们都是坚定的文学爱好者。
那时我在乡镇油矿工作,既不安于现状又无法改变现状,读不完一本厚书,写不完一篇短文,在无所事事中虚度青春。
那时她在三十多里外的另一个乡镇工作,是个小职员。她的爱人是我的同事,她家在后排窑洞,我家在前排,她周末回家。
我喜欢读书,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三十多年前的我,总在人群中游荡,内心孤独。跟她一见如故,书籍是“线人”。
她和我一样,都是村庄做题家改命,不满足当下。区别是,她写文章出了点名气,准备靠一枝笔实现出人头地的梦想。
她劝我珍惜时间动笔写文章,我心里一动,手却没动。她想办法把自己调到城里。我去看望她,在她租住的窑洞住了一晚。
她住在半山腰,那天星星很稠,离我们很近。我们坐在院子聊天,她说准备写一本书卖了,在城里买套房子。
我到现在都不明白,那时的我为什么老提不起精神,对万物无趣。内心孤独荒凉,昏昏噩噩度日后,睡不着觉又后悔。
有一次,她神秘兮兮地说,写带颜色的东西变现快。我懒是懒,却有底线。因此坚决反对,直接回怼:不能做害人的龌龊事。
道不同不相为谋。她主动跟我绝交。我没有人生目标和理想,也不缺玩伴和朋友,她不理我,我泰然处之。
我到省城进修两年,脆弱的友谊渐渐寡淡直至消失殆尽。她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到处散布谣言说别的女人勾引她的男人。
她找关系把工作调动到爱人单位。没想到结束了两地生活,夫妻关系越发糟糕。没有哪个男人能接受了她给的帽子。
她编的故事满天飞,故事的男主角是她爱人,女主角是单位的女同事,包括我。她给我爱人说,我常打她家电话骚扰她。
一次我爱人问我要她家的电话号码,我说已经不来往了,我不知道她家安装电话。我爱人判断,我没做亏心事。
她造谣的七、八个女人中,没有一家如她所愿夫妻反目。我进修完回到原单位,她调动到上级单位,据说给领导写了满意的文章。
从此以后,我跟她再没有过交集,甚至没见过面。听说她改了名字。听说她出了书,听说她终于离了婚,听说她没要孩子。
听说她又调了一个单位,总之,她是一个有本事人,能折腾。听说她坐到领导怀里摔了领导的花盆,听说她长期不上班。
她不上班照样拿钱,拿了好长时间没人敢管。她的两个孩子男人带着慢慢长大,听说她还是一个人生活,偶尔会找前夫的茬。
听说她没再婚,一个人单打独斗。听说她前夫再婚妻子很厉害。听说她的生命快要结束,前夫看在孩子的面上托朋友处理后事。
我跟她不在一个维度空间,从来没读过她的书。不是我心有芥蒂不想读,是没有途径得到她的书。她的书都卖给单位了。
听说了无数她的传奇故事,就是没听说她有新作品面世,都写了些什么。不知道她到底写没写那种带颜色挣钱快的书。
朋友有很多种,有人走着走着就散了,有人还没走到一起就散了。我跟她的友谊,一见如故无疾而终,不知道属于哪一种。
她脾气不好,语言犀利。听说她跟好多人闹过架,骂人直击要害专戳肺管子。她是厉害人里的厉害人,天不怕地不怕。
她误解过我,诬陷过我。我们是路人不是仇人。听说她病得很厉害,随时会被老天爷收走。我回忆从前,心里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