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一个会讲故事的人,如果是故事,总会有漏洞的地方,而我又是一个生性懦弱脸皮薄的人,如果让别人当面指着鼻子指出故事里的错误,那种场面我觉得我连想都不敢想,肯定脸红到脚脖根,羞愧难当。与其那样还不如说一件发生在我身上真实的事,如何判断这件事情就是真实的呢?听我细细讲完以后,我相信你们心中自会有答案!
我叫李成,生于八十年代皖北的农村,我还有一个小我两岁的妹妹李慧,一个嗜酒如命的父亲李虎,我的那个父亲人如其名,性情暴躁如虎,小时候最怕的就是他喊我,只要他喊一声:成儿,在我听来就如同龙吟虎啸一般,即便吓的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但还是以百米冲刺一般的速度,跑到他身边,因为稍微慢一点,他的脚就会落在我的屁股上。我的整个童年都是活在对他的恐惧阴影之中。还好我有一个疼爱我的母亲,是我痛苦童年的一丝慰藉,只是母亲给我的保护也很有限,那是因为她也是我父亲酗酒以后殴打发泄的对象,有时候本该落在我身上的脚印,却落在了她的身上。
我的母亲叫袁素兰,个子不高,脸圆圆的,圆到什么程度呢,像吹起来的气球似的,是因为生病常年吃激素把脸吃肿了,那是一种呼吸道的病,皖北农村叫法:齁病!其实就是哮喘,而我很不幸,也遗传了我母亲的这个病,这下好了,我和母亲在村里就有了充满侮辱性的外号:喊我母亲老齁子,喊我小齁子。这些是我稍微大一些的时候才懂的这外号的含义。
我们的故事就从我七岁开始讲起吧,七岁以前的我是无法拼凑起一段完整记忆的,就好像碎纸机的纸一样,虽然曾经经历过完整的时候,却终将还是一片片凌乱的碎片,我试着捧起那一堆杂乱无序的纸屑,妄图把它还原成最初的模样,可终究还是徒劳。
我母亲的老家离我爸的村子足足有四百里的距离,在那个人心闭塞又交通不便的年代,很难想象我的母亲是怎么跑这么远跟我父亲结合的,我也从来没见过结婚证或者结婚证明,介绍信之类的东西,除了我跟李慧以外,根本无法证明我父母之间的夫妻关系,我也问过母亲几次,我妈总是先是深深的叹一口气,然后陷入沉思,最后总是不忘来一句:长大后你就知道了。
我当时虽然猜不出来具体原因,但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是为我妈不值的,我妈是高中毕业,在那个识字都不多的年代,高中毕业不说是人中龙凤也是凤毛麟角,母亲又是书香门第,为什么会跟我父亲呢?我想不到除了我妈身体不好以外,还能有什么理由,有时候脑瓜子想的痛了,母亲总是温柔的抚摸着我的脑袋,轻声说:成儿乖,等你长大了,长成男子汉以后,自然就都明白了!
每当这个时候,我也总是似懂非懂的重重的点下头,表示同意:嗯!
在我们家除了温柔的母亲,我觉得更幸运的是我还有一个非常懂事的妹妹,让我黯淡的生活有了一丝希望的光芒,小小年纪稚嫩的肩膀扛起了本不属于她的责任!还好我的妹妹没有遗传母亲的这个病,她很健康,这也意味着,她更加劳累。
每当我的病发作,我整个人端坐着,根本睡不下,其他的病可能需要多躺多休息,而我根本没法躺下来,两只手撑着大腿,身体前倾,大口的穿着粗气,锁骨处深深的陷下去,陷到可以放下一个鸡蛋,那种痛苦简直就是在经历炼狱般的拷打,每当这时候,妹妹李慧就会轻轻的用小手学着大人一样拍打我的背部,稚嫩的问道:“哥哥,好些了吗?”
我那时已经发不出来声音了,嘴巴大口的喘着粗气,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往下吧嗒吧嗒的掉,整个背部都被汗湿透了,我听到李慧的关心也只能轻轻的点下头作为回应。
我曾经不止一次的朝母亲吼:真是托你的福,让我受这个罪,我这辈子都毁在你手里了!
我妈也不说话,豆大滚烫的眼泪顺着眼眶流下来,捂着嘴巴默默的走开了,然后坐在一旁半晌不说话。
等过了那个劲,看到母亲那副模样,我才想到她也是一个被疾病折磨的人,觉得自己不该对母亲说那样过分的话,走过去对母亲说:“妈,我......我.......我不该说那样的话”
我妈就抱着我,把头埋到我怀里,哭的更难过了:“成儿,妈对不起你,妈让你受这个罪,妈就是砸锅卖铁也会治好你”
“妈........”娘俩哭成泪人了。
“哭,哭什么哭,哭丧似的,我还没死呢,不需要你给我哭丧,你娘俩觉得苦,我还觉得苦呢,我要挣钱供你们吃,供你们喝,还有这大瓶小瓶,瓶瓶罐罐的药,我让你吃”说完大力的将我和母亲的那些药摔在地上,拿着他的酒瓶摇摇晃晃的进里屋去了,母亲这时也不吭声,抹了抹眼泪,过去捡起那些药,重新把它们放好,好在那些药都是塑料瓶子装的,摔一下也摔不破,我和李慧走过去和母亲一起捡药,聪明的李慧把药瓶捡起来递到母亲的手里
“妈妈,药药,收好!!!”
母亲收好药以后,把我和李慧领到一边整了整我和李慧的衣服,轻声说道:“成儿,带妹妹到边上玩去,妈妈给你俩做饭去,记得喊你爸吃饭”
平心而论,我爸不喝酒的时候还算是个合格的父亲,家里开销全指着父亲种地,农闲的时候做点小生意,吃喝拉撒还有我和母亲吃的药也全是父亲挣来的钱,我和母亲这种身体挣钱基本上是指望不上的。只是父亲不能喝酒,一旦喝酒这虎脾气上来,我和母亲总也少不了挨顿打。
就在这一年,有一天我妈吐的厉害,想着是不是吃错什么东西了,把我和妹妹安顿好,来到村里的卫生所想买点药吃,经过村里的医生检查,结果母亲怀孕了!
母亲都不敢相信,反复的问医生,这事准成吗?我和我们家那口子已经很久没那个了,这怎么就........
村里的医生就安慰母亲说:“咱们村这卫生所,你要说大病看不了这不假,可是这怀不怀孕还是有把握鉴别的,成儿妈,你就放心吧,这事儿准成”说完拉着我妈的手轻轻的握住,拍了拍算是给我妈吃了一颗定心丸。
接下来的日子,我那个熊爸并没有感觉有多么上心,照他的话说:又不是第一次怀了,咱就是穷苦人的命,哪有那么多讲究,哪个母鸡不下蛋啊,没什么大不了的。父亲一句没啥大不了,可就苦了我和李慧了,最辛苦的还是李慧,我这个妹妹懂事的让人心疼,小小年纪就要照顾母亲还有我这个多病的哥哥,可是她总是笑呵呵的,一点怨言都没有,我时常感叹:李慧仿佛就是一个上帝派下来拯救这个家的天使,是上天赐给这个家庭的礼物,咱们这个家太难了,有了李慧咱家就有了阳光和仅有的一丝欢乐!
八十年代家里有人怀孕都是快到临盆了才到医院去,不像现在早早的就到医院住下,还有好几次产检,那个年代生出什么样的小孩全靠运气!所以夭折率也比现在要大很多。
母亲临盆的那天中午还在灶台上忙活着一家人的吃食,突然之间肚子就疼的特别厉害,羊水顺着大腿就流出来了,母亲毕竟是生过两个孩子了,还是有点经验的,她停下手里的活,李慧在灶台下边一边填着柴禾一边拉着风箱,她由于年龄小,力气也小,原本一只手拉的风箱,李慧只能用两只手拉,风箱在吱呀吱呀的响着。
母亲喊着:慧,慧,快去地里喊你爸去。
李慧从小就聪明,放下风箱看了看母亲,虽然不知道母亲为啥大腿处流液,她还是听了母亲的话,一溜烟跑出去了。也就是一支烟的功夫,父亲扛着锄头晃悠悠的从田里回来了,来到厨房,把母亲慢慢的放在椅子上坐稳以后对着我吼:“李成,你是个木头桩子吗?你妈要生孩子了,还杵在那里干啥,快来扶着你妈,我去准备板车,呆头呆脑的东西”
我被父亲这么一骂,魂不附体好像出走的孩童绕了一圈又回来了,赶忙扶着母亲,父亲把板车拉出来,上面铺了一层干稻草,然后把母亲扶了上去,又找了一床被子盖好,然后还特意把冬天戴的毛线帽子也拿出来给母亲戴上,说是孕妇不能受风。
父亲不让我和李慧跟着,说是女人生孩子的地方,小孩去不吉利,也许是考虑到我和李慧年纪太小即使跟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我和李慧在家待着倒也自在
就这样我和李慧在担惊受怕中在家过了一夜,李慧还眨巴着小眼珠问我:“哥哥,你说妈妈生的弟弟还是妹妹?”
我看着李慧单纯的双眸问她:“你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哥哥,我喜欢妹妹,和我一样,等她头发长了,我把我的红头绳给她戴”李慧和我躺在一个被窝里说着话。
“你说生妹妹就生妹妹呀,快睡吧,明天爸妈回来后就知道了”就这样我和李慧沉沉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