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九年下半年,我们五个新兵(湖北占四个,浙江一个),从河北空军卫教队学习卫生员满载而归,我以为留在卫生队工作,结果被安排到偏远的场务连卫生所与一位七六年的老兵一起,负责那一片的卫生、防预工作。
这些单位是:场务连,四站连,警卫连,气象台,雷达站,军戒股,地勤中队,还有十几里以外的西近距(无线连的一个单位)。反正单位与单位七零八落,星罗棋布,在机场边上的山沟里据扎。
场务连相对集中,上面是四站连,下面是警卫连,侧边是气象台。连队有一个大操场,东边过坳是战士宿舍;南边是通往机场的公路;西面是厨房、饭堂、炊事员和事务长的宿舍;北方通四站连。卫生所和连部在操场石岸上东北方,战士宿舍后面。上几级台阶到连部,再上两步台阶到卫生所外面。每一栋房子都是因地制宜建的,房子前面都有一个供大家活动的场地,打扫得干干净净,也算宽敞舒适。
卫生所外面场地边有杏树,春天杏花竞相开放,蜂飞碟舞,战士们象欣赏美女一样心花怒放。
我们在场务连就餐,业务、行政归卫生队领导。不用说,管我的人是那个老兵。他姓林,名朝晖,广东揭阳人。一米七的个子,皮肤黑里透红,长得很帅。他温和、平静、细致。业务素质高、纪律性强,有螺丝钉精神,能独挡一面,在那里领导放心。我分到这里,他是带我实习的第一个老师,也是战友。
尽管学习时,"头悬梁,锥刺股" ,考试门门功课成绩优异。面临实际工作,理论与实践相隔甚远。这样说吧,读医书如读兵法,临床如战场,兵法读得再熟临战不善于灵活运用,就如赵括纸上谈兵,临阵大败。
人生病不是按照书症状发病,同一个病人体质不同出现的症状各异。一个感冒中医分风热、风寒两个症型,具体到每个病人情况就不一样,有感冒夹风湿,有夹饮食积滞,有阳虚,阴虚,有气虚,夏季夹暑湿 ,秋天燥邪,燥邪又要分凉燥、热燥。如此种种,只按寒热区分诊治自然达不到满意效果。这是林朝辉战友给我详细分析的"敌情。"
治病与用兵一个道理,只有充分掌握"敌情",做到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象«智取威虎山»杨子荣打虎上山一样,老杨随机应变,座山雕就无可奈何。
在针刺治疗上,老林给我讲解经络,穴位,进针角度,深浅,捻转力度,手把手教会为止。
在卫教队老师要我们在自己身上扎银针,下肢象足三里,内外膝眼,阴陵泉,阳陵泉可以扎的地方都扎到,头部对着镜子扎太阳穴,印堂穴,夹车穴。腿上扎多了走路一跛一瘸的。没有办法,要练习针刺的感觉,受一些痛苦是必须的,不吃梨子焉能知梨子滋味。
具体在病人身上扎针,可不是闹得玩的,人命关天! 在老林的指导下,我一步步掌握了针灸、拔罐、推拿基本技术。
这一年我买了«实用中医学»上下册一套,«赤脚医生教材»一套。五更半夜读啊背啊!学一些实用技术,为连队战士服务。
那时一个月津贴才六块钱,只能用一块钱买牙膏或者纸笔,其余五块钱留着买医书,幸亏看书报连部有,第二年省吃俭用,把节省的钱寄一部分家中补贴建房,老林还到广州帮我买了一块宝石花手表。那是我的第一块手表,看得比初恋的情书还宝贵。
由于部队住得分散,出诊要走很远的路程,卫生队给我们配备一辆飞鸽牌自行车。我不会骑车,近处我步行出诊,远处老林不要我去,他挂上出诊箱,骑上自行车,沿着陡峭的路段一溜烟地跑了。
每次回卫生队开会,是老林骑车带我去,到卫生队有好几里路,下坡、上坡、左拐、右拐,进卫生队。有时逆风行驶,象船在江中迎风斗浪一样费力,我他累得一身汗,我看得心痛,急忙跳下来步行,等风小一点或者下坡我再上车。
我想,总不能让老林一个人到受累,我享受安乐。况且,他是老班长,我是新兵蛋,在没有去掉"蛋"字之前,应该"吃苦在前,享受在后。"
我要求学习骑自行车,老林没有反对,他说:“不管出不出诊,学会骑车是必要的,到哪里方便。"
场务连操场又平又大,他当教练,在自行车后面扶着我往上骑,开始一上去就倒了,我人长,腿长,一歪我立马用脚撑住,慢慢地,这匹烈马被我驯服了。
然而,到了上路又不是那么容易,象学医一样,理论与实践有鸿沟。一次,去西近距巡诊,走机场过军戒股是柏油路,一路顺风。到了小路坑坑洼洼,自行车七颠八簸,象坐在马背上,不时把我抖下来,倒在地上。不过,我摔下马,马也倒地,这叫人仰马翻,灰头土面,哭笑不得。无奈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再骑,再倒,再骑。摔打多了慢慢骑稳了,到了中队战友们见我一身灰,笑我是"扒灰佬。"
那时部队住房简陋, 卫生所两间房子,外面大间是门诊、治疗室,进门左边摆两张办公桌,每人一张,对面坐。东面摆配药台,诊断床,北边是西药柜架。里面一间是我们的宿舍,两张床南北对放,中间靠墙有一张小桌子当床头柜,我们每晚可以促膝相谈。
俗话说;“铁打的江山流水的兵。” 老林后来没有提干就退伍了。临走的时候给了我一张穿白大褂,挂药箱的相片。那是他留给我最珍贵的礼物至今珍藏在老家相册里,回去随时可以看看。他勤勤恳恳,认认真真的工作形象,永远刻在我记忆的脑海中,生活上对我的照顾,工作中对我的帮助,学习中对我的指导,所有的战友情,象涓涓细流沁入我的心脾 ,叫人不可忘怀。
他走了,那时通讯条件差,以致后来音信全无,留下无尽的思念。值得庆幸的是,最近他通过战友老吴多方打听,联系,终于找到了我,我们在电话中互相倾诉离情,时如穿剑,往事历历在目,视频中老林和老吴气色比我年轻些许,想必家厚出少年,我无比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