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摘抄
1. 然后,在开始动笔写作的时刻,我会钻进去,立足在那个“盒子”里,仿佛第一次一样去发现原来那里面有那么大的空间,有那么多可供选择的道路。
2. 第二幕完全就像是由沙子堆成的,而那些沙子正从电脑屏幕的侧边簌簌撒落地面。
3. “我写,我读,我写,我读。”
4. 电影是一种工业化的艺术,也正因为这一点,它非常不完美。参与的人越多,作品也就越不完美。
5. 文学却要求一种极端的投入。作家活着就是要写出作品。生活中除此之外的其余部分都成了障碍。
6. 所有人,巴勃罗,这世界上没有谁不是一扇扭曲变形的窗户。
7. 在我的想象中她总是一个样儿:坐在厨房的桌子旁,品着她的马黛茶,欣赏着黎明时分的风景。
8. 如果有人一直到稿子的结尾处都觉得写起来轻而易举,觉得写剧本没什么大不了的秘密,那这稿子也必然是一无是处的。
9. 写剧本就是务必要受罪。务必要用脑袋去撞墙。务必要感觉一切都没有意义。务必要对镜自顾,发现我们皆有着呆滞的表情,更糟的是连双眼都透露的蠢笨,面目也因此而愚钝不堪……
10. 我需要这种纯粹。可我得怎么做才能重建这种纯粹呢?哪怕那会是一种刻意的、人为的纯粹。
11. 圣地亚哥赠给我一个打破自然主义的结局。结局吗?我的生活曾是衣蛾猴子那个病态的自然主义的记录。病态吗?对于观众是病态的,但对我来说却不是。
12. 有好几次,我都从圣地亚哥的眼睛中看出,他喜欢我的想法,甚至我让他感到了惊喜,但几秒钟之后,但他仍忍不住对我说:不行,巴勃罗,这太疯狂了。在现实生活中没人会这么做的。但是电影不是现实生活啊。正因如此,大多数基于现实生活的影片都不好看。
13. 支配好莱坞运作的体系与电影中的艺术其实是相悖的。“艺术”成了“费解”的代名词,而“费解”就意味着“失败”,意味着“票房惨淡”。
14. ——它必须是一个矛盾体:一件能被好莱坞张开双臂接受的艺术作品。
15. 我本想和她说说我腹部右侧疼痛的事情。不对,其实那疼痛并不存在。那时有时无的疼痛并不存在。真正的痛感从来不会消失。可那是一种有东西正在我身体里腐烂的感觉。肯定是那个剧本。是那个剧本正在我身体里腐烂。
16. 我有能力去爱上一个仪式,爱上一种惯例,甚至胜过去爱一个人……“惯例”就等于“幸福”。那幸福波澜不惊、微不足道,却会终达圆满。
二、 我思
是在图书馆偶遇这本书的。我偏爱那些拥有漂亮且有内涵封面的书,不是那种花里胡哨的,而是独特的、有魅力的,一下子吸引我的最好,这本书恰好是。
但这种吸引只能驱使我取出来,打开封面,随意翻翻。如果它是一本让我觉得平庸的书,那我就放回去了。但我打开这本书,发现还是有些东西吸引了我:一个是简介。被囚禁在地下室的写作,那这必然是一部血泪铺就的书;文思枯竭,交稿死期却步步逼近,最后怎么样呢,时常在各种考试和ddl中辗转的我也想知道答案。另一个是语言风格,和我写日记的方式很类似,却有不同。不愿意多花一个字矫揉造作,痛苦时就将厌世赤裸裸摊开,高兴时像个没认几个字的臭小孩一样跳起来,日记写得像发牢骚。不同是,我写的日记更像白开水,他写的,是朴素的生动。
好吧,所以我愿意看看。
这应该是一部悬疑小说。一个写日记的人不会担心有人会看不懂,因为根本不会想有人会看,或者有人看又有什么关系,所以看客需要自己想象串联故事的完整情节。我喜爱这种想象,想不出来时也会反复着迷地看,但看了两遍后就不再看了。准备看第三遍时候看不下去了,觉得再看就没什么意思了,觉得让那种着迷心痒的感觉保留也不错,像美人,总要半遮着面才最漂亮,再露就俗气。
如果用几个词来描述这本书的话,那我选择:撕裂、矛盾、疯狂、直白。
第一个被撕裂的,是巴勃罗自己。最初看了简介,我以为巴勃罗是被圣地亚哥绑架到了地下室,看到后来,我才发现是巴勃罗和圣地亚哥共同造就了这场绑架。巴勃罗不是天才,他自己也承认这一点,他不是莫扎特、“王子”那样的天才,但他想变得伟大,最伟大的那种。以往的生活,庸碌、平淡如死水,或许作为一种“惯例”还过得去,但这样的生活是创造不出伟大艺术的,巴勃罗也知道。当圣地亚哥将那把左轮手枪抵着他时,也在向他抛出一个机会。这是一株,世界上最艳美的花,它有毒、开在悬崖尖儿上,但它美,美得巴勃罗不可能抗拒。选择了它,巴勃罗就见不到老妈,在一个阴暗地下室里像臭虫一样活着,永远不能在剧本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失去自我……但,选择了它,巴勃罗知道,他将借圣地亚哥之力,缔造伟大。所以他接受了这场绑架,像一伸手,握住了一条滑溜溜的、镶嵌着宝石的毒蛇。
第二个被撕裂的,是艺术与现实。太现实的艺术,人们嫌庸俗,票房惨淡;太自由的艺术,人们觉得费解,同样票房惨淡。所以最恰当的是,一个矛盾体,才能被欢呼着敞开怀抱。巴勃罗看不起圣地亚哥,觉得他不会写作,但也不得不承认,圣地亚哥帮助他建了一个“盒子”,然后让他钻进“盒子”写作。这个“度”可不好把握,巴勃罗毕竟不是天才,也不是从属于圣地亚哥的一个机器。完全丢掉自己,他就疯了,变得庸俗,以致于文思枯竭。留的太多了,他就太自我,又回归到过去那种不可能缔造伟大的生活中了。到后来,在圣地亚哥第三部剧本的创作中,这种矛盾前所未有地激化了,巴勃罗被拉到一个更现实、更圣地亚哥的境地中了,他的自我开始疯狂挣扎,他在发疯的边界游走着。真的,人不可能完全抛弃自我,不然要么庸俗,要么发疯。
写完这些,我想回过头看看最初想看这本书的念头。
文思枯竭,截止日期却步步逼近。催逼和压力并没有使巴勃罗加快赶稿,却使他抓狂嘶吼。他时时想着那抵在背后的左轮手枪,和那千载难逢的机会,可这却并没有帮助他加快进度,而是使他抓狂。我期待着他在最后的动作,但奇迹般的,他在最后一天,高度完成了他之前觉得两周都不可能完成的剧本,而且完成出色。哇哦,一个奇迹。似乎对我没什么借鉴意义,我可不觉得奇迹能随便降临,我有些失望。失望之余,也给我留了那么点儿启示:不可摆烂。巴勃罗一气呵成的剧本,这个奇迹当然令人羡慕,却并不是从天而降的,而是前期不断地写稿,弃稿,再写稿,再弃稿……是靠失败积累来的,瞧嘛,失败也并不是一无是处,它是成功的积累,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思考,沉淀,最终获得。但如果没有这个尝试试错的过程,奇迹降临,大可试试概率多大。
另一个,是关于如何把平淡日记写好这件事。我确实羡慕巴勃罗,他用最普通、最白话的语言创造让人惊叹的句子,我却没做到。我归因于我见识的浅薄以及书读得太少,我离他那随意地引经据典、随意地联想丰富素材的境地还差得远呢,那么我也就不奢求能一下子到达他那个境地,那就慢慢努力吧。
就这些吧。我准备去换下一本书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