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儿子再次问我:“妈妈,为什么别人都有外公外婆,而我却只有外婆一人了?我的外公去哪里了?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儿子,每当你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我都会鼻子酸酸的,然后眼泪会默默地不争气地流出来。我也很想我的父亲呀,他曾经是我们家里的顶梁柱,曾经是邻里乡亲养家致富的领头人;是外人眼中的摇钱树啊!他又是一个和蔼、严肃、能干并且坚强的人。可是如今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儿子,有好几次我都想告诉你,我的父亲你的外公是怎样的一个人。可是我害怕用我笨拙的言语,无法把他高大的形象描述出来。而每一次我都简要的敷衍回答了你。
如今你已一天天地长大了,我想是时候让你了解外公了,了解他是怎样的一个人,是怎样的一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今天通过我的笔让他的模样,他的行象清晰的呈现在你的面前:
父亲的家庭情况
我的父亲,中等身材,一双浓眉大眼炯炯有神好似会说话;他走起路来风驰电掣,一看就是个做事能干利索的人。
他生于1952年农历七月十四日,在家排行老大,家里面有六姊妹。我爷爷是庄稼人,因为会犁田和用通书给村里人(修房子,红白喜事)看日子,所以是村里远近闻名的能人。
继承了我爷爷的优点,我父亲从小也学得很聪明,很勤劳。小的时候,每次他放学回来,都会帮着父母分担农活,也不会影响到学习成绩。
当时全镇小学同年级的班级共14个班,我的父亲年年考第一,这也给他以后的人生道路做了很好的铺垫,他自信心非常强,什么困难都能克服。
他有一个理想,梦想着有一天自己能当上医生,(因为当时农村的医疗条件非常的差,我爷爷常年帮人犁田,双脚泡在水里,以至于右脚有一些痛,行动不太方便,我父亲才有了这样的想法),他想把爷爷的脚医好,他经常抽空余时间读一些医书,总结加实践,好早日实现自己的理想。
可是命运却给他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当时初中毕业的父亲(相当于古时候的秀才了)被老师推荐到更高一层的学校去读书,当时的父亲完全符合条件。可是老队长因嫉妒我爷爷比他更有手艺,更会赚钱养家,便利用自己的私心在村里参了我父亲的状子。说是此人成分不好,还煽动一些反对势力来针对我爷爷一家,说我爷爷是富农,都合起来斗争我爷爷。
在那个黑暗的年代,那个没有人情味的岁月里,我的父亲就这样和读书擦肩而过了。他的理想,他的梦想,也被那帮人粉碎了。
顽强的父亲
面对命运的不公平,我的父亲没有选择退缩,也没有抱怨。他深深地知道,作为家里的长子,他肩上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他要帮家里人撑起一片蓝天。因为还有五个弟弟妹妹们,需要他的帮助,父母亲需要他的帮助。
当时正是中国农村大建设,大发展的时期,建筑工是非常热门,非常吃香的一种工种。我的父亲便决定了跟人去学修房子。经隔壁比他大三岁的隔房哥哥地介绍,去了蒋老板的施工队里学习建筑工。
因为我隔房大叔先去学了半年,他砌砖的手艺比较好,深得老板喜欢。这样使得我父亲在施工队里压力也更大了。但他仍然坚持着,做着最脏最累的“和灰”和“挖基脚”的活,虽然学习期间每个月只有50元的工资,可他仍旧是每天早出晚归的坚持着。就这样在施工队呆了两年,我父亲也学到了不少的手艺,他不仅学会了“和灰”、“砌砖”,同时他还学会了友好的为人处事和简单的预算。他知道只要认真付出了,就一定会有回报的。
在遇到我母亲的时候,他已经是蒋老板手中一名得力的干将了。我母亲看上了他勤劳和不怕吃苦的精神,自己从小便失去了母亲,直觉告诉她,父亲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所以她毅然决定,嫁给了我父亲。
父母亲与爷爷分家
父亲得到了母亲的支持,愈发干劲十足,那时的工资已由,每月50元涨到了100元,又有100元,涨到了200元。我父亲靠着吃苦耐劳的精神,把挣的工资全部用在了大家庭里面,将家里安排得的紧紧有条。
父亲的几个兄弟姐妹们,也陆陆续续地长大了。我爷爷和父亲商量着,就先把父母亲分家分出来了。这些都是在我们懂事的时候,父亲讲给我听的。可以说他活着的那些年代,能干的人都是被逼出来的,只要能养家糊口,再苦再累的活都不怕,只要有活干就行。
现在想想,如今的年轻人,吃得了苦的能有几个。父亲就是在那样艰苦的年代苦过来的。苦难的岁月真是折磨人,但也能激发人的潜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是金子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发光的。
任劳任怨的父亲
和母亲生活的小家开始了, 家里的一切又得重新开始置办。我的父亲仍然是早出晚归在蒋老板的施工队里工作着。由于母亲没有文化,她只能安安心心地在家里操持着家务,种种粮食和蔬菜。在我记事起,我已经有了一个姐姐,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了,我们是四姊妹,年龄相差一两岁。
供养我们耗去了父母亲的青春岁月,在他们的眼里没有休闲与浪漫,没有风花雪月,没有甜言蜜语,有的只是责任与担当,有的只是为了子女默默的无私奉献。为了我们能够和其他小朋友一样,能穿上新衣服,能背上新书包,我的父母亲节衣缩食。让我们四姊妹开心快乐地过着属于自己的童年生活。
父亲遇到了人生中的贵人
在施工队里工作,我父亲的手艺已达到了精湛的地步。砌的砖不但好而且又平整,缝隙填的灰又饱满,最主要的是速度还比一般人快,老板特别的满意。在一次被派到去保和派出所修一个车库时,我的父亲遇到了他人生中的贵人 --- 汤所长。汤所长因修车库经常来施工现场勘察,结果发现了我父亲是个了不起的匠人。他看得起我父亲干的活,不仅修得好又做得块,确实比以前的施工队更省心。
于是汤所长在工人下班后,单独留下了父亲,和父亲简单而慎重地交谈了几句。汤所长希望父亲以后能长期与他们派出所合作,作为他们的维修伙伴,只要认真做好了,待遇可能还会更高一点。父亲听了之后,兴奋得不得了,如同千里马终于找到了伯乐。那当然好啦,以后就可以自己拉队伍干活了。
谢过汤所长之后,父亲非常高兴地回到家,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我的母亲。于是母亲便出主意把他的小弟弟我的小舅和爸爸的四弟一起带上,跟着父亲边学边干。就这样父亲的小小施工队在汤所长的支持帮助下建成了。
派出所的维修工作不是经常都有的,于是汤所长就把我父亲介绍给了保和村的村委会谢村长,还专门给谢村长打招呼说:“这可是一位做事踏实厚道的工人啊,可不能亏待了他,以后你们村上的维修建筑活就交给他来做吧!”人生遇到的每一个贵人,肯定都是你上辈子积德修来的福报。
父亲接受到汤所长的帮助,使其感激不尽,特意买了几只大公鸡送给汤所长,还分别送给了所里的每一位同志,我父亲是一个懂得饮水思源---感恩的人
当年在蒋老板手下干活的师兄弟们,听说我父亲正在招兵买马,都纷纷涌来投奔我父亲。也许是父亲没有蒋老板那么苛刻;也许父亲没有老板的架子,所以他的师兄弟们都愿意帮助他,支持他。
每当我回想起父亲当时拉队伍的决心,就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就是这么一位深得人心的带头人。
人品是他成功的基石,人脉是他成功的必要条件,这些我都不及我的父亲。
坚强的父亲
由于两边的维修活多了,需要把队伍分成两组,我的父亲从此便很少亲自砌砖了。他主要的精力就是预算和计划施工需要的材料,和做各个步骤的企划书和定期的抽查工作。小舅和四叔也学得很好了,特别是四叔已经能帮着父亲去建材市场买材料,帮着预订砖,买灰之类的活了,完全能替父亲分忧解愁了。
父亲累倒了
经过十年的艰苦创业,父亲的人脉越来越广,接的活也越来越多了。连跳蹬村修建街道的活也拉过来了、还有修长城驾校的操场、修电厂的围墙、修麻石桥的下水道、中药厂的车间维修等等。十里八乡的乡亲们也越来越多的人投奔向了我的父亲。
父亲的施工队伍也越来越庞大了。几个小分队人数共有一百多号人,这时父亲的担子也越来越重了。有人给我父亲建议:以施工队现在这种状况可以和龙西建筑公司合作,挂靠他们的牌子,他们出人预算,只需付给他们佣金,这样自己不用那么操心劳累,自己只需要做好采购和接单就行了。听了他们的劝告,父亲又衡量了一下利弊,假如活多的时候,给佣金还给得起,万一接的活少时,挂靠别人的牌子,一样得付佣金呀。
一向坚强的父亲,果断的拒绝了别人的好意。就这样,他咬牙坚持着,每个小分队都安排了一个人带班看着现场,可是预算每一处的成本开销,买卖清单,都得父亲自己亲力亲为,虽然那时哥哥和姐姐已在工地上帮着当采购了,还有四叔、幺叔、小舅的帮忙。可是伤脑伤神的多处预算和做企划书,父亲每晚熬夜终于把父亲累倒了。
不会照顾自己的身体
父亲可能是感冒了,每天不停地咳嗽,特别是晚上,咳得更厉害,但他仍旧每晚伏案疾书。母亲劝他早点休息,可是他说:“那么多的单子没算完,怎么睡得着啊?” 他边咳边说。
事隔多年,在路上遇到了一位我们以前的师兄(我爸爸的徒弟),聊起了我的父亲,他还难过的对我说:“你的父亲当年在骑车回家的路上,都一直在算着该用多少砖,多少水泥,多少河沙,多少个工时,唉!他真是太累了!”
当时我们都劝他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可是我父亲却不以为然地说:“不就是一点小感冒吗?没什么大不了的,过几天就好了。”就这样又拖了两个月。到了12月份,父亲的咳嗽不但没有得到制止,反而更加重了。长期的熬夜,长期的睡眠不足,长期的超负荷工作和操心,感冒怎会好转。
有一天,父亲费力地咳嗽竟然咳出了血丝,这时他才意识到身体可能出问题了。他马上打电话把工地上的事情安排了一下,提议第二天就去医院检查病情。
拿结果那天,天阴沉沉的,暴雨即将来临,烦闷的空气透出了可能会有什么大事情发生。我们全家人都去了医院等结果,下午2点多,结果终于出来了,果然是厄运。
我父亲得了肺癌晚期,当听到这个消息时,我们全家人都感到了晴天霹雳,当时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只想哭。父亲啊父亲,你为什么不珍惜自己的身体呢?为什么把病拖到这么严重的地步呢?
可是父亲却平静地对我们说:“无论是什么结果,你们都得面对现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什么大事没见过,该不会收我的吧。”他没有想到自己此时已病入膏肓了,等待他的已是仅仅几个月的弥留时间了。(二十年前,还很少听说有得癌症的,也不知道怎么预防,更没有买保险的意识。)就当时的医疗技术,跟本就没法医治癌症。写到这里,我心里充满了悔恨,我只恨当初为什么不能替父亲分担一下他的压力他的忧愁呢?作为子女,看着他生命慢慢地消逝,却无能为力。父亲子女们没有用,对不起你啊。
父亲终于离开了我们
寒冬腊月,北风呼呼地刮着,寒冷的空气,使人只想回家取暖。可是我的父亲,却在此时住进了华西住院部里:苍白的墙壁,简易的床铺,在这座老楼里每天打针,输液,化疗。
我母亲每天照顾着父亲的一切起居,面对着和自己相依相伴生活了二十九年的男人;面对着曾经风里来雨里去;曾经勇敢而坚强的男人。如今却无能为力地躺在这病床上,我的母亲每天以泪洗面,心如刀割。每天除了任劳任怨地照顾他和他多说几句话,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工地里的同事都想来看看曾经的战友,(父亲从不让他们称自己为老板,他对大伙说,大家都是师兄伙,这样称呼着亲切些),可是父亲却拒绝了,他不希望师兄弟们看到自己如今这么颓废,沮丧的样子,他希望大家把他爱说爱笑,充满战斗力的形象记住。
我的父亲经过半年的治疗、挣扎,最终宣告放弃医治。此时他的病已无回天之力了,于半年后的7月4日,那时我的父亲还差十天才满47岁,就这么匆匆地走完了自己人生的道路,留着遗憾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父爱如山
父亲无怨无悔地为了他的大家小家,付出了毕生的精力;为了追随他的邻里乡亲们能过上好日子,他拼尽了所有的能力去揽活干。可是他却忘记了,他也是一个普通人也需要休息,需要放松啊。
父亲太累了,是该歇歇了。只是那时我们都还没有成家,都还没有来得及给他尽孝啊!他比起很多碌碌无为的人,强一百倍一千倍。他的精神可以带动很多人学习,他的一世英名却早已留在了我们大家的心中。
儿子,我的父亲就像一座高山,为我们遮风避雨;他就像一座灯塔,为我们指引着正确的航线;它就像一片海洋,深沉的包容着我们的每一个错误。他为了能让我们安稳顺利地长大,倾尽了一生的心血,让我们永远地记住你伟大的外公,我的父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