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工作已经是十点多,陆离紧赶慢赶上了最后一班地铁,直到出了地铁口才渐渐从紧绷的状态里缓解过来。
连续几天的高强度工作让他脑子里那根弦绷到了极限,好在接下来可以好好地休息几天了。陆离深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往家的方向走去。
初秋的空气里残留着燥热的尾巴,尤其是这样纹风不动的夜晚,让人恨不得立马冲个凉再把自己舒舒服服扔到床上去。陆离不自觉的加快步伐。
抄近路吧,走大道的话还有整整三里路,从小巷子里穿过去能省不少路呢,还不包括心理上带来的偏差。陆离在心里打着小算盘,虽然那巷子里没几盏路灯,未完的拆迁工作让那里成为无人区,走着有些渗人。渗人?笑话,我陆某人堂堂正正不怕影子斜的,何惧之有?
也许是工作上的顺利给他带去了自信的春风,又或者是本性里追求刺激和冒险的基因在燥热的黑夜里蠢蠢欲动,陆离最终还是踏进了小巷。当他疲惫不堪的脑海里洋溢着莫名的兴奋时,命运已经在他背后嘲讽的钉上了最后一颗钉子。
巷子里是死一般的寂静,或许敏感之人能从这份寂静中嗅出不寻常的气息,但我们的主角已经沉浸在这份求之不得的静逸带来的精神抚慰。抬头能看见月亮孤寂的陷在浓稠的黑暗里,听不见秋虫清鸣,听不见野猫哭夜,陆离的脚步声在空巷里回荡。
甚至陆离也不自觉的放轻脚步,抚慰之后是收缩的压抑,前方微弱的一点路灯仿佛是到不了的海峡彼岸。是黑暗拉长了路程吗?陆离感觉不太妙,上次没觉得有这么长啊。看过的恐怖桥段控制不住的在眼前里翻滚,尖叫和狞笑在脑子里搅成一锅,陆离下意识吞口水。他决定唱个山歌壮壮胆。
刚张开嘴,第一个音符已经到了嗓子眼,被陆离硬生生给咽了下去——前面不远处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位女子。那是一位女子妙曼的背影,丝绸般的青丝柔柔披在肩上,冰蓝旗袍裹着精致修长的身躯,清冷的月光勾勒出她诱人的曲线,步伐不疾不徐走得毫无烟火气,黑夜也遮不住她的风华。
但此时陆离并不这么想,事实上这个点了出现这么一位,哪怕是色中厉鬼也不会往乐观的方向考虑:哪家的女子会这么晚穿成这样走在无人的巷子里?
陆离疲惫而紧绷的神经终于到了极限,反而从心头蹿出一股无名火,立马点燃成不顾一切的想法。他倒要上前看看,到底是何方妖孽在此装神弄鬼吓唬你陆大爷?想法已经落实在加快的脚步上。
女子依然不疾不徐的走着,没有为背后的脚步声而转头查看。陆离没几步就追上了她。正如声音永远追不上光线,陈述自然没有事实快,眼看着两人擦肩而过,陆离发誓那一刻他的心脏肯定停了一拍。
什么也没有发生。
陆离已经走在她的前面。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憋住的冷汗此时如决了堤的河水撒欢儿往外淌,什么也没有发生。就这样走回家就好了,家里的床和热水在向他招手了。
回头看一眼吧。
念头一起仿佛就脱离了大脑,游走在身体每一寸皮肤下。陆离现在能体察俄耳浦斯的心情了:他实在压制不住回头看的念头。会看到什么?前面也还是一头秀发,还是脸上没长嘴巴鼻子眼?又或者脸上只有一张血盆大口?丰富的想象力有时候是致命的武器!对于未知的好奇像一剂毒素,随着血液流进心里,陆离终于忍不住,鬼使神差的,回头一瞥。
一张正常的,清秀的,典型江南女子的脸庞。
她察觉到目光,友善的笑了笑。陆离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已的脸一定是腾的一下就红了,赶紧回以僵硬的一笑,就做贼般匆匆回头。
这一切都不过发生在一瞬间,但陆离的心情已经大起大落。他在心里骂自己疑神疑鬼,随后又被突然袭来的放松填满了全身,他甚至想放声大笑出来,一切都变得愉悦起来,月光刚刚好,黑暗也变得柔和起来,这是一个挺不错的夜晚啊。
已经可以看到路灯的灯柱了——离巷子口不远了。
但陆离的目光看清前方的那一刻,心脏已经仿佛被人狠狠攥住了:一样的丝绸长发,一样的冰蓝旗袍,一样的妙曼曲线。
江南女子柔柔弱弱站在前方,像是待嫁的闺秀,像是盼归的娇妻,可惜脸上嘲讽而狰狞的笑容毁了气氛:
“你丫瞅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