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那一束光

还是很想念背后那一束光亮。

一条油亮的马路弯弯绕绕延伸在蜿蜒曲折的重重大山里,我们村子就聚集在马路两侧,往里延伸。我家住在半山腰上,门前长长方方的一面水泥坪,对面也是一座碧水环绕的大山。

爷爷住在山脚边的马路旁,一个人几间木屋子,几盅小酒一包烟,就这样年复一年度日子。

上学的日子,放学过后我老是往爷爷家跑,尤其暑假的夜晚几乎是在爷爷家度过的。

我不住爷爷家,只是经常去玩。每当玩到夜里九十点的时候,爷爷就会拿着手电筒照着我回家。爷爷会和我一起走到油马路上,正好手电筒的光亮随着路弯弯曲曲往上绕直到我安全到家。

其实我也有光,我自己大部分时候是带着手电筒的,但是爷爷依旧会照着我回家。爷爷一般都会在傍晚时提前给两个手电筒充好电,以防我没带就给我一个,另一个就照着我回家。

后来,我慢慢长大了,觉着自己可以回家。

某一个夏夜,弯弯的月亮低低地挂在天上,洁白的月光洒满了整个村野,温柔的凉风习习而吹。

和爷爷一起看剧到九点半,我得回家。很多时候,只是爷爷陪我看剧而已,除了新闻联播好像其他的看什么都无所谓。其实我知道他只是让着我。

我心里觉着爷爷毕竟六七十的老人,每天让他这样送我并不好,也许只是想宣告自己长大。

我反复告诉爷爷说不用送我的,可爷爷还是坚持要送。爷爷披着一件老外套,跨进门槛找手电筒,刚巧并没有找着,我便一面说“那我先走不用送了”一面飞奔着跑掉。

我过完油马路,爷爷就喘着过来了,他还是照着我,随着我移动那一束微黄的光亮也不断移动跟着我走,那束直光也一点一点变长,清晰可看的光里充满了空气粒子。大概我到家门口,爷爷就会转过身然后回木屋子。

高中时代,我一个月才回一次家。

后来,已经忘记多久才回一次家。

再后来,猝然的便永远失去那光亮。

前些日子,妈妈说老家要搞建设,那老木屋子林立在许多新楼房之间显得很不合群,不符合新时代要求,过段时间必须拆掉。

才四年而已,我都已经快记不清他的样子:花花白白的头发,娇小的身体,红润着脸庞,两手交叉放在背后,一口咧嘴黄牙的慈笑。

原来,世间所有死亡就是这样慢慢成为一年前三年前十年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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