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后的真言(节选自我的作品《漩涡中的五重奏》)

订婚宴的喧嚣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满地狼藉和一颗颗无处安放的心。

易欣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公寓的。

只记得宴会上那些或真心或假意的笑容;

记得叶馨季指间那抹刺目的光,记得祝一男偶尔投来、却迅速移开的复杂眼神;

更记得胡易成始终沉稳、却带着无声力量陪伴在侧的身影。

房间里一片漆黑,寂静得可怕。

白天的强颜欢笑、刻意维持的镇定,在此刻彻底崩塌。

泪水无声地滑落,起初是压抑的啜泣,最终变成了无法控制的痛哭。

为什么明明先动心的是她,最终站在他身边的却是别人?

还是她最好的闺蜜之一?

这巨大的讽刺和失落感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了她的喉咙。

她需要麻痹自己。

易欣涵踉跄地走到酒柜前,甚至没有用杯子,直接打开一瓶红酒,仰头灌了下去。

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痛。

她需要这酒精,来浇灭那名为“祝一男”的火焰,来模糊那张让她心碎又迷恋的脸。

与此同时,胡易成开车回到自己的公寓楼下,却迟迟没有下车。

他靠在驾驶座上,揉了揉眉心,眼前反复浮现的是易欣涵强忍泪水的模样。

他放心不下。

犹豫片刻,他还是调转车头,朝着易欣涵公寓的方向驶去。

他不需要做什么,或许只是确认她安全到家就好。

就在他快到易欣涵家楼下时,手机响了,是万诗晨。

“胡大哥!不好了!”

万诗晨的声音带着急切:

“我刚给欣涵打电话,她声音听起来很不对劲,好像哭过,而且……

旁边有酒瓶倒地的声音!

我离得太远了,你快去看看她!”

胡易成心一沉,踩下油门。

“我快到了,别担心。”

他快步上楼,敲响了易欣涵的房门。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隐约传来的、压抑的哭泣声。

胡易成加重了力道:

“欣涵!是我,胡易成!开门!”

过了一会儿,门锁“咔哒”一声开了。

易欣涵站在门口,脸上泪痕交错,眼神迷离,浑身散发着浓烈的酒气。

她看到胡易成,似乎辨认了一下,然后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是……是你啊……胡易成……”

她脚步虚浮,眼看就要摔倒。

胡易成赶紧上前一步,扶住了她。

娇躯入怀,带着酒气和泪水的湿意,让他身体瞬间僵硬,心底却泛起无边的心疼。

“怎么喝这么多?”

他半扶半抱地将她带到沙发坐下,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责备,更多的是无奈。

易欣涵却仿佛听不见,只是靠在他怀里,喃喃自语:

“为什么……为什么不喜欢我……我哪里不好吗?馨季……馨季她……”

她的话语破碎,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

胡易成的心像被针扎一样密密麻麻地疼。

他知道她口中的人是谁。

“你很好,欣涵,你很好。”

他笨拙地拍着她的背,试图给予安慰。

易欣涵忽然抬起头,迷蒙的泪眼痴痴地望着胡易成的脸。

灯光下,他轮廓分明的脸庞,沉稳的眼神……恍惚间,竟与那个张扬不羁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一男……”

她无意识地呢喃出这个名字,带着无尽的委屈和眷恋。

胡易成全身一震,扶着她肩膀的手瞬间收紧。

明知道她认错了人,明知道她心里装着别人,亲耳听到她醉后呼唤另一个男人的名字,尤其是自己哥们的名字,这种冲击力还是让他几乎难以承受。

“你看看清楚,我是胡易成。”

他声音沙哑,试图唤醒她。

但易欣涵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伸出手,轻轻抚上胡易成的脸颊,动作轻柔而带着依恋。

“一男……你不要和别人结婚……好不好?我……我喜欢你啊……”

她的眼泪再次涌出,滚烫地滴落在胡易成的手背上,也灼伤了他的心。

胡易成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他不能趁人之危,更不能在她意识不清的时候,任由这错误继续。

“欣涵,你醉了。”

他抓住她抚摩自己脸颊的手,力道坚定却不失温柔:

“我送你回房间休息。”

他试图将她扶起,易欣涵却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浮木,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将滚烫的脸颊埋在他的胸膛,继续断断续续地诉说着对祝一男的思念、爱而不得的痛苦……

胡易成沉默地听着,每一句都像一把钝刀割在他的心上。

他爱着的女孩,正为另一个男人心碎。

而他能做的,竟只是作为一个无声的倾听者。

胡易成稳稳地抱起她,将她送回卧室的床上,细心地为她盖好被子。

易欣涵在酒精和疲惫的双重作用下,终于沉沉睡去,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胡易成站在床边,凝视着她即使在睡梦中依然紧蹙的眉头,心中一片悲凉。

他伸出手,想要抚平那褶皱,最终却只是悬在半空,缓缓收回。

“好好睡吧。”

他低声说,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他仔细地收拾好客厅的酒瓶,为她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床头柜,然后轻轻关上了卧室的门。

走到客厅,他点燃了一支烟,平时他很少抽烟。

烟雾缭绕中,他的脸色晦暗不明。

易欣涵醉后的真言,像一场凌迟,让他痛彻心扉,却也更加清晰地看到了自己固执的、或许毫无希望的未来。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扶着醉酒的易欣涵进门时,楼下阴影处,一个戴着鸭舌帽的人,用长焦镜头,清晰地记录下了这看似亲密无间的一幕。

尤其是易欣涵伸手抚摸他脸颊,以及他将她横抱起来的瞬间,被多个角度精准捕捉。

那人低头看了看相机里的照片,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掏出手机,发出一条信息:

“叶小姐,东西拍到了。”

夜色更深,城市的霓虹无法照亮所有阴暗的角落,更无法照见那些在黑暗中滋长的算计与悄然布下的陷阱。

一场因醉酒而起的风波,即将在阳光下,掀起巨大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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