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你埋怨我发文居然没有提到你,你说你有点失落。
我又不是什么大文豪,只不过闲来无事,打发时间,偶尔展望下只有自己才看得见或看不见的未来,间或怀念下只有自己才体验过或已遗忘的过去。
你又何必在意我的笔下是否曾留下你的影子。假如有一天,我的笔墨果真见诸于各大文刊,你再来兴师问罪,或许还有点实用价值。你是担心这一生都等不到这一天吧?我想七八成是等不到了。如若真有那么一天,想必你我也已两鬓斑白,老态龙钟,人生都已看遍,又何必拘泥于如此小节。
所以,你的埋怨一定有道理,因此,我也欣然接受并加以改正。
不过,内心深处,我是有认真对待这件事的,我知道,你的失落恰如其分表明了你对我的在意和深藏在脑海里却远隔千里的友谊。这份友谊,我期待过,经历过,也辜负过,但直到现在我还一直拥有着,内心充满喜悦和满足,也深感自豪和骄傲。
我说,我会开一篇专题,专写我们的故事,我们之间,话题太多,可以写一长篇。其实,我私下窃想,我们的光阴我们的故事只一长篇哪里够,根本就是一连载,生命犹在,我们的故事就未完结。
我也以为,要讲我们之间的故事,那还不是手到擒来,文思如泉涌,下笔如有神,so easy。
只是,我好像太高估了自己的记忆力和表达能力,却低估了光阴这衡在过去与现在的一道梗。
为着这自以为是的骄傲,在寒冷的冬夜,我藏在被窝里,裹着手机屏幕的点点灯光,熬了好几个午夜场。我反复斟酌,细细构思,终于还是没能表达出我对你那满心的碎碎念。似欢喜,似惆怅,似激动,似落寞,似爱,似盼,都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我们相识十四年,相处六年,亲密两年,至今八年未见,留下一生牵挂。都说,相识容易相忘难,相知容易离别难。用在你我之间是何等地恰如其分。
八年未见,我们之间有许多故事恍如隔世,许多故事仍在眼前,许多故事犹如听别人在讲诉,许多故事也像写在书本上。
我们在不同的城市落地生根,有着各自的生活,做着各自的工作,经营各自的婚姻,教育各自的孩子。好在我们都身处同一母亲大地的怀抱,我们的时钟都按东八区的节奏周而复始。
只是,如今早已不是你我两小无猜,一起谈天说地,一起幻想未来,一起给暗恋对象写情书的时代了。
我时常在想,假如我们再相见,我们之间的共同话题会是什么呢,我们还有共同语言可谈吗?我们的想法,我们的三观是否还能找到同一交点?相思容易相见难,也不知今生还能有几次或是否还有这样的机会,也可能得熬到两鬓斑白,皱纹满面的那一天。无论如何,我还是乐意将这期待的种子播种在未来的土壤里,等着它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八年前的那个十一小长假,我已全然忘记我为何毅然决定北上那个海滨小城与你团聚。那时候,没有记日记的习惯,也没写过博客,更没有朋友圈可炫耀,所以,关于过去,全靠大脑容量。
像我这种本就不够用的大脑,大量的时间地点人物事件感受只能任其遗忘的选择来平衡容量。
从武汉出发,北上烟台,途中经历了十几个小时的颠簸。当你看见我从车上走下来,雀跃着跑过来拥抱我,对我说:终于见到你了,好开心啊。我则一脸茫然地看着你的齐肩短发,还带着烟花卷,不紧不慢地说:你又成熟了。
是啊,你总是比我成熟得早,走得比我快。你在我们刚刚走出校园,脸上的稚气还未来得及消退时,便开始挑战小西装,尖跟鞋。而我则永远只能在学生装和平底鞋的世界里晃来晃去。我感觉我跟你之间是那么地格格不入,我对你的了解其实并不多,但缘起何处我们竟是如此默契。
大概是我们同窗四年,又一起签了同一间公司,还住在同一宿舍,实在没有理由也没有办法拉开距离的缘故吧。
然而,一年半以后,总公司部门人员大调整,你还是决定北上,回到自己家乡所在的城市。彻底告别了多年的校园式集体生活,开启了全新的生活模式。
而我也不在南方了,我去了中部,一个冬冷夏热的城市,一个只有陌生的地方,继续着我校园式却不再有集体的生活,历经我们尚未完结却有着无限遐想的青春年华。
不久,你恋爱了,时不时跟我叨叨你的小眼睛男友。而我依然上班下班,吃饭睡觉上网,时不时听你叨叨你的小眼睛男友。
此时,我豁然开朗,原来我的那一次北上并不是去见你的啊,我只不过是要亲自验证你话题里聊不完的小眼睛帅哥是否配得上你的落落大方。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我见到了你碎碎念的小眼睛帅哥,只是,这哪里是小眼睛啊,这分明就是没眼睛嘛。只不过再小的眼镜也毫不影响他那一等一的好眼光,因为他看上了美丽端庄,出得厅堂下得厨房的你。
那一次,你带我走遍了整个海滨小镇,带我去看各种美景,享受各种美食。终于,我载着圆满告别北方告别你,踏上返程的列车。
只是,自此一别,便未再相见。
后来,你还是会跟我念叨你的小眼睛帅哥,只是念叨中慢慢多了些埋怨,因为此时,你的小眼睛帅哥已然摇身一变成为了你的小眼睛丈夫。有种叫做围城的东西,它是一只魔法棒,拥有奇异功能,它总有办法把少不更事的美少女转换为满身怨气的老大妈。
我听着你的心声,也同情你的埋怨,但终归我还是没法介入你的生活,替你分担些许负担。何况我们身处异地,我能给你的只不过是几句言语上的宽慰,索然寡味。
渐渐,我开始越来越理解你,因为我也告别了单身,告别了校园式的生活,开始了两个人的准家庭生活。我完全可以体验到你常念叨的那些鸡毛蒜皮给你带来的各种困扰,只是生活还得要继续,我们谁也无法拯救谁,生活总要自己来过。即便我看你摔倒,我也没法过来扶你一把,因为我们相隔着祖国的山山水水。
再后来,你有了你的小baby,如果我没有记错,那应该是个小龙女。也至此,你暂停了你在我耳边那些有关生活的叨叨念念,因为小龙女占据了你几乎所有的空闲或繁忙的时光。不知你是否因为她而暂时或永久地忽略了生活给你带来的其他压力。总之,你已无暇顾及或已想不起来隔着一根长长的电话线那头的我,你已遗忘了其实在祖国的另一端还有一双耳朵在等着你慢慢磨。
也许,到那时,我都无法真的体会到你作为一个新手妈妈的手足无措和焦头难额。我曾在心里噌怪你的无情和冷漠,直到有一天,我也光荣的升级为一名妈妈。
当我还未来得及从新手妈妈的喜悦中抽身就要从早到晚忙碌于喂奶和换尿布之间;当我一晚上要起来五六七八次来照顾一个小生命时;当我根本就抽不出来任何时间去想我为什么没有时间时;我几乎忘却了与我怀抱里的小婴儿无关的任何事。
时光荏苒,孩子一天天长大,当我的生活总是由一地新的鸡毛来掩盖一地旧的鸡毛时,我突然想起了你,突然理解了你,也理解了天下所有的妈妈。
我从内心深处谅解了你,又突然感到很想你,只是这时候,我们已然断了联系好几年。我拿起手机,将电话簿从头到尾翻了无数遍,才发现,我的手机里其实并没有保存你的号码。我不知道你已经换过几轮号码,我也记不清我到底换过了几轮手机,总之,我的电话簿里没有留下你的名字。
然后,我放下了手机,走到窗前,看着星星点点却没有圆月的天空,回味着那些属于我们的时光,那些永不再来的时光。
迷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