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的味道
初次见到这个男人我就和这个男人将就着睡了几晚上,直到今天我每每想起他,我仿佛就能闻到那几晚上差点让我窒息的香港脚气味!对于我来说那个味道,真是史无前例,后无来者,闻所未闻!
男人和男人偶尔睡一起其实也没啥,主要是这个人太不爱收拾,也没人给他收拾,脚气汗又大,把整个床硬是生生形成出来一道脚气瘴气屏障,我估摸着夏天根本不用担心受怕什么蚊虫叮咬之类的事,因为那味道,我几晚上睡觉连大气都不敢喘,只偷偷把头向床沿尽量伸去,以便能够多的呼吸到,从门外透过缝隙吹来的流动空气,以便保持正常心跳和呼吸。想象一下如果是你,一整晚睡在一只超大号的带有香港脚气的鞋里,是个什么场景,你就能明白我所经历的是什么人间仙境!然而讽刺的是这个男人根本就闻不到,我视为一级恐怖气味的气味,因为他已经有了抗体!
今天看来也许就是单身男人的一个标志和悲剧。
这个男人身体健壮圆润,威武又不失风度,生得一体好肤色,一身英雄气,且酒量惊人。年轻时绝对的美男子,据说所到之处都会引得少女的无数回眸。他当兵到了三十岁了才回来结婚生子,家境虽然不好,但还是有本事取了当时清镇市红枫镇镇长的女儿当老婆,可是由于脾气暴躁,硬是把人家官家小姐给震跑了!虽然镇长岳父对他颇有器重,好言劝解,但还是没能化解他的拧脾气。此后留下的两个女儿都是由他拉扯大。
正是对于他对两个女儿拉扯的过程,期间所体现出来的男人气,让我不得不在心中竖然起敬!
要知道一个正当壮年三十几岁的男人,为了孩子的幸福不被他人分享,从此以后就决定独身一人,这一决定就是二十多年。把养育孩子的负担和使命往肩上一揽,从此不问温情,这等气盖是多少男人根本做不到的事!
为了供两个女儿生活上学把赚的钱都拿去供孩子读书,所以把家庭搞得异常简陋。孩子长大离家生活后,家里更是没有一样像样的家具,唯一自豪的是那个结婚时买的双罐并连装盐的陶罐子,他说可以一边装盐一边装味精。自己住着一间上辈人留下的破瓦房,而且还不在他继承的名下,也就是前面提到的令我记忆犹新和他睡了几夜的那一间,女儿回家都只能住叔伯家。即便这样不堪,但我却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到任何怯弱,因为他坚信女儿的幸福胜过一切,为此他活的如钢一般坚毅。
不幸的是正是这种刚毅的性格,让他过于自信,最后让这样一个钢铁般的巨人,跌倒后却再也没起来!
那时我已经取了他大女儿,没错他是我岳父是我老丈人。之所以现在才提这关系,是因为我想从一个客观的角度来看待这么一个人。
我当了他女婿后,时不时的回去,他发现住行确实一点都不方便,更别说还有个小女儿。于是他就有了盖房子的念头,当然这个念头也并非是临时起意,从周围看得出,他的“小别墅”在村里别具一格,如果不是迫于两个孩子带来的经济的压力,他早就盖好了大房子。也就是说这个念头,早就有酝酿。于是说干就干,期间为了节省,他居然自己亲自卸载货车拉来的材料,比如什么水泥钢筋之类的建筑材料,他坚信自己能吃得消,但他确实也有这个能力。不料这一来就把身体搞出来了状况,去医院检查是腰椎间盘突出,医嘱要小心修养,并开了一针灸疗程让他按时治疗,可他哪听得进去,像他这种从来不生病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小玩笑而已,回家接着做体力活,实在疼了就到附近的土医师那里打两针所谓的封闭针,那封闭针估计就是麻醉止痛之类的药剂,治标不治本。让他忽略了正常的疼痛,继续工作,时间一久,最后导致了恶性疼痛,最后还是住进了医院。
当时住进了医院大家都没有意识到病情的严重性,见岳父疼的厉害,只当是腰椎间盘突出症者的常态,只觉得是他老人家过于敏感,医生也这么说。当时在清镇中医院,有个医生每次看见他对疼痛的敏感感到有些异常,就建议到大的医院做一下核磁共振检查。核磁共振是比一般CT检查要高级的仪器,能够检查到肉体变异的状况。这一检查结果出来了,是恶性肿瘤,也就是所谓的癌症。这需要做手术切除,换脊椎骨,这可是要命的事,一般的医院根本不敢做这样的手术,只好建议我们转到更大的医院。
怀着侥幸心理辗转到了大医院,得到的回答是除了吓死人的高额治疗费,还有就是会死人的手术,即使手术成功也可能会转移其它地方复发,最后换来的结果可能依然是人财两空,建议最好是化疗,可能还有一些奇迹的可能。思虑再三不得已只有回到家里修养,此时大家才意识到病情的严重性。
回到家里虽然房子已经盖起,但却住进一个病人,虽然正时在阳光明媚的三四月,由于不堪忍受病痛带来的折磨,煎熬四个月后岳父最终用坚毅的态度……服毒了结了自己的一生。那时是2010年的八月份,我已经出门在外,当听到家里打来的噩耗电话,我并没有流泪痛哭,只觉得心情异常沉重,因为我知道这是一种解脱的选择,于他而言活着比死了还痛苦,还不如选择自己的活法。他的活法就是没有眼泪,没有苦难,没有低头,对爱和承诺也一样没有推卸的理由!因为他曾经说过,如果哪天他老了成了孩子的负担,他就服药了节自己,不给孩子添麻烦。这话虽然是无意间说起,但上天却偏偏给他开了这个玩笑,命运偏偏就如此多情!
唯一见过他哭泣的时候是我把他女儿接走的时候,那一刻他一个八尺大汉哭成了泪人,不住的抹眼泪,众人劝都劝不住,现在想来可有谁知道我接走的岂止是他的心头肉!
他不喜欢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但是每次去给他上坟,我都会给他点上一支烟放在坟头,虽然他常说:“不抽烟好!不抽烟好!”但他却抽的比谁都厉害,因为不难看出这是他唯一的奢侈。我知道他这个人不喜欢眼泪,可每次想起他的这等小嗜好,我就忍不住泪珠打转,因为他这一生过得太苦太匆匆,让人都来不及多留点念想。唯一能记住的就是这些以及他精神上散发的叫做父亲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