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比例失调、男多女少,这种现象在我们山区表现最为明显。
尤其近十来年,村里小伙子的婚姻成了大问题。在外打工混得好的谈了女朋友,在村里便成了佳话。
“谁谁家的二小子那本事大,都找到媳妇啦!”
“他家老大都四十好几啦,还是个老大难”
“没听说他家还有个老二,咋都找下媳妇了”
“估计他先人烧下高香咧”
本来在村里基本被忽略的一个人,因此而名杨十里八村。可见婚姻在这一带的危机程度。
别说山里,就是塬上平坦的农村,现在婚姻也是让家里人头疼的事了。小姑娘们眼头高,把目标都锁定在城里或者条件好的地方,致使农村“光棍”日益增多,在农村已是普遍的现象。
赵二狗也算是“老光棍”中的一员。他虽算不上纯粹的“老光棍”,是因为他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
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从没有出过大山的二狗,眼看都奔四十的人了,人高马大的,会点小木工,也算是个能人,就是找不到媳妇。老实本分的父母也无能为力,疯疯癫癫的哥哥生活都不能自理。作为二狗对婚姻也就没抱希望。
出嫁在白鹿塬上的姐姐,看到当地“割沙发”来钱很快,就让丈夫带上二狗,二狗本身有点木工基础,人也聪明,丈夫也就欣然答应了。
二狗第一次走出大山,而且还是出省去甘肃省的天水市。山的外边真美,四周的景物很远很远。天空和山里真的不一样。山里的天只是很高,而山外的天只有中间高,四周很低,低到和地面连在了一起,就像一只大锅盖,盖在大地上面。但是很敞亮,到那里都敞亮。
第一次坐火车,胆怯的不敢大声说话,寸步不离的紧跟姐夫。一晚上的车程直到后半夜姐夫上厕所他才知道车上也有厕所,憋得他差点屙裤子上。
下车后,换乘班车又进了山,感觉又转了回来,外面咋也尽是山。坐了一天一夜的车,火车跑那么快,到现在还是山。他心想恐怕这世界本来都是山。
到达目的地,在县城边上的农村租了间房子。房东家就三个女儿和老两口,一家人很热情。提供被褥,供应开水,做饭和主人共用一灶。
姐夫负责销售和采料,二狗主要负责加工。从早到晚很少出门,小伙子手脚麻利,干活舍力,加上本身有木工技术,一天一套沙发早早完工。姐夫也很会推销,有多少能卖多少。有时接到订购的单子,两人在家一起做,一天抓紧点也能赶制三套沙发,总之,生意很好,销量不愁。
房东老两口看在眼里,想在心上。私下思量,这每天至少一套,听说一套三百多,这一个月就上万元。外地人真有本事,挣钱太容易啦!
尤其这二狗小伙子,人勤、心好、不爱说话,一直就是老实人。有空给房东家做几个小凳,收拾一下案板,家里有点出力的活都是抢着帮忙。小伙也是爱干净人,每次做学饭把灶房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老两口对小伙印象很好,心里免不了就盘算开来。
在说房东家大闺女大凤,长得不算漂亮,虽黑但很壮实。地里灶上也是一把好手,就是小时候家里光景不好没上过学,二十八岁还没寻下婆家。
自从二狗到她家,总是有事没事的总在二狗身边转游,搭讪拉上几句话,二狗不善言语,半天哼不出一句话。但他内心挺喜欢这女娃。三十多岁的他没人想法是假的,多少次偷窥人家大凤他心里明白。说来也怪,谁给男人总结的“二十看脸,三十看胸,四十看臀”,真准!二狗最爱看的就是大凤的背影。宽宽的胯、肥肥的臀让二狗想入非非。
日子一久,大凤的表情老俩口也看出了心思。便在闲聊中打听二狗的家庭状况。小伙没对象,家在西安,这重要的二点老俩口很满意。这里需要声明:二狗的家乡确归西安管,他没有隐瞒,只是随口一说西安俩字。
这老俩口就有了注意,得空便让大凤帮二狗干这干那,偶尔做顿好吃的总会拉着二狗一起享有。二狗的换洗衣服大凤也给帮忙洗洗,虽然少有的语言沟通,但俩人的心思都心照不宣。
直到七个月后的一天晚上,姐夫问我感觉大凤咋样?他和老俩口谈好啦,如没有意见,两人的婚事就订了。二狗支支吾吾,姐夫是急性子,直接就说:“知道啦!这事就这”,后来都是姐夫在和她家商量,彩礼、结婚等事宜。
事情进展很顺利。姐夫到底是外面跑的,办事很有一套,半个月后带大凤离开天水回到家乡,婚礼、待客等全免,直接开始过日
刚到家里,大凤一百个不高兴。讨厌这地方,讨厌这的饮食,讨厌这家庭,还不停嘟囔“这那是西安?你姐夫是骗子”,更为恼火的是,骂二狗是“窝囊废”,最后才听说二狗在那方面不行,先天性的。看过医生说治愈希望很小。
从大凤嫁过来还不到一个月,大凤就提出想回娘家看看,说是没出过远门,想家啦!我劝说等收完麦子一块去,她都等不得,就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怎么都联系不上,写信也不回。姐夫还专门去了趟她家,就是不回来,这事算黄了。连个结婚证都没有,当然就这么结束啦!
二狗心里也不难受。走了也好,咱这条件这么差,加上身体不行没那方面能力,给不了她幸福,也不忍心让大凤跟咱活受罪。
一晃这又是七、八年了,日子还就这么过。小凤过的咋样?新的婆家生活得幸福吗?估计孩子都有了?这些二狗时时操心,但也无法联系。二狗也没勇气联系,一直愧疚于骗了大凤、伤害了她,她是二狗这辈子第一个女人,也是此生唯一的女人。
眼看就要奔五的人了,没家没积蓄的光干司令日子怎么过呀?地里也搞不出啥名堂,二狗把地转租给别人,准备给姐夫在云南的朋友家具店里去打工。
七月中旬,正值学生放假的铁路客运高峰期,二狗买了张去昆明的硬座车票,几经打听才在临发车的前几分钟赶上了车。
手持车票找到座位,这是靠近通道的后排座位,双人座位和对面的三人座位共同一张茶几,座位的高靠背将这里隔离成一个小空间。对面坐着三个年轻小伙,二十多岁,其中两个光着膀子,看着不像学生。两臂上的青龙和胸部的刺青,让他觉得更像社会青年,三人的吸烟使这里空气格外刺鼻,茶几上整瓶、半瓶的啤酒摆了一堆。
他是双人座位靠窗户的位子,他的位子上坐着一位女娃,年纪约莫十八、九岁,一看就是学生。她蜷曲在二狗的座位上,当他拿着票再次确认她头顶的座号时,她同时也拿出了车票。哦!她应该是外面的座位,这时她依旧坐着没动,用祈求的目光看看对面又看看空着的座位,二狗似乎明白了什么,便在这个空位上坐了下来。
小女生拿着本书在翻看着,不时会轻咳两声,对面的三个烟囱释放的毒气让二狗嗓子都难受,别说一位小姑娘。
“美女,你家那儿的?”最里面那位红着脸,举着半瓶啤酒的小伙问道。
“成都”,小姑娘很不情愿的回答到。
“美女多大?有对象没?”另一个年令稍大点的问。
“……”小姑娘没理会。
“美女好漂亮!给个留个电话?”最好边的说完,三个人哈哈大笑……
二狗一看这三个货是一块的,嬉皮笑脸的调戏人家小姑娘,真想上去抽上几把掌。
这时车厢售货车过来,小姑娘站起身喊到:“来瓶水”。
接过水后又大声说:“给我爸也来瓶”
这时对面那三货和二狗都怔了一下,那三个把目光齐刷刷投向二狗。正在二狗不知所措时,小姑娘把水塞入二狗怀中,他脑袋嗡的一下,刚开口:“我”,就比小姑娘开口打断,“爸,让你喝你就喝吧!”
二狗被这冷不防的举动吓蒙了,半天回不过神。小姑娘依旧看她的书,像没事人一样,那三货也还在看着二狗,其中一个压低了声音轻声问二狗:“您真是她爹?”
二狗不客气的大声反问:“咋咧?”,本来二狗就看这三货不顺眼,说起话来肯定不给好言语。
虽然明显和小姑娘的口音不是一个地方,但二狗魁梧的身体和说话的语气让这三个也就老实了下来。
小姑娘一会从包里拿出水果让二狗吃,一会又给二狗买来盒饭,口中来回爸爸的叫着,让二狗很不自然,只有木讷的接受着,紧张的头上汗都冒了出来。小姑娘从包里拿出纸巾给二狗,“爸,你擦擦汗,天太热了”,二狗这会儿只会说:好好好,行行行。
对面那三个,拿出扑克只顾自的玩了起来,再也没有对小姑娘进行骚扰。
列车到达宝鸡站那三个下车了,这时二狗才简单的和姑娘聊了几句。小姑娘姓刘,成都人,在西安海棠学院上大一,十八岁。
从宝鸡上车的一男两女三个中年人坐在对面。小姑娘还是那么热情,爸爸喊的还是那么亲。让对面的两口子连声夸赞,“你女儿好孝份,长的又乖”,小姑娘这时还故意的拉起二狗的胳膊,发出甜甜的笑声。
一路说笑,列车不觉就到了成都车站,二狗心里还真有点舍不得,临别的一幕至令还定格在二狗的心目中,“爸爸,谢谢您!拜拜!”“嘻嘻……。
到了二狗这个年令,天伦之乐,人之常情。小姑娘给了二狗一回当父亲的机会,让他很幸福,很享受。
我问二狗还想成家吗?他说:他不想成家,他太想要个孩子。当父亲太幸福了!
他问我,那小姑娘能看到你写的文章吗?我说能,一定能。说不准还能给您留言呢!
他说:那好,你代我谢谢小姑娘,让他当了一回父亲。
赵二狗,现已是老人,七十多岁,说起这故事满脸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