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来了,外婆在哪儿?

圣诞节快到了,忽然就想起了已故的外婆。

如果说这些年来,我是一步步地离上帝愈来愈远的话,那么小时候,我是离上帝最近的。而那一切,都是源于信仰上帝的外婆。

外婆一生未生育过,与我没有血缘关系,她嫁于外爷的时候,我的母亲已六岁了。因此,小时候我常常见她一个人躲在没人处哭。那时候,我静悄悄地站在她身旁,她哭够了,就擦干眼泪问我:外婆苦不苦?每次我都不知道怎样回答。有时候她会说:娃,婆不想在你面前哭,婆是最爱你的。记得有一次,她和外爷吵架了,转身就要跳沟去,我吓得紧紧抱住她的腰,不准她挪动半步,一时间我们俩都哭得天旋地转。此后多少年里,她时常提起那次的事,说是我救了她的命。

外婆的娘家在山前的大镇上,她的母亲是十里八乡很有名的基督教领袖。受母亲的影响,外婆也信基督教,她对母亲很敬仰,逢人就说母亲有多么的仁慈,多么的灵验。我小时候身体多病,有一天晚上,外婆和她的母亲路过歇在我家,当得知我的身体不好后,外婆的母亲就给我祷告。那时候我太小,煤油灯也很暗,看不清她长的什么样?只感觉她的声音很柔和,句句祷告像一股电流,温暖全身。她的双手抚摸过的,我的前后心,感觉舒服极了。说实话,直到现在我似乎都能感觉到那份温存。也就在那晚,我平生第一次说了“阿门”,虽然如今我也不太懂那两个字的意思,但那一刻,我是上帝真正的小绵羊。

那晚后的整个童年,我都对外婆的母亲充满了崇拜,时常跟在外婆后边问,什么时候能去镇上见老外婆?

终于有一年,外婆要回娘家了,与我母亲商议时,母亲嫌我小,怕走不动路,但外婆坚持要带我去,母亲只好同意了。于是我和外婆欢天喜地的天不亮就上了路,当太阳冒出地平线时,我们走了七八里山路,离镇上还有二十多里。外婆时不时问我腿疼不疼?我其实有点痛,但很做镇静的说不疼。于是,外婆便不停地夸我很坚强,是个好男儿!她一路又是唱歌又是讲故事,我一路则是徜徉在那些美丽的故事里。等我们到时,已经下午时分了。

那次,我们一待就是月余,外婆领我把半个镇街道逛完了,拜访了许多她的娘家人。也就是那次,我近距离的与外婆的母亲处了很久,才一睹她的尊荣。她戴一副老花镜,面目慈祥,精神矍铄,整天与来来往往的信徒说经唱赞美诗,每到礼拜天,屋里屋外,人山人海。

由于外婆信教,外爷也半信不信的,反正没公开反对过。于是家里的墙上,每年除了年画就是基督教挂历,少有的几本书也是《圣经》和《赞美诗》,那些都成了我小时候的读物,尽管当时没有完整的看下去,和无法的理解。

今年夏季,我偶得一句“当知识支持不了才华时就读书吧”的警语,如醍醐灌顶。于是,便在网上买了几本书读了起来,其中就有《圣经》。

当火热的夏季结束时,燃烧的读书激情也熄灭了。如今当圣诞节来临之际,那本《圣经》“旧约”的部分还没读完,时常看着那剩余的厚厚的部分,心生畏惧。

想起了外婆,也就想起了十月一与母亲姐姐妹妹回老家上坟的事。

北山的十月,一下车就山风凛冽。那时候我忽然感觉,亲人们在另一个世界也真的需要寒衣了。

上外爷和父亲的坟时,没有什么事,母亲和姐姐她们,把精心准备的被子褥子衣服和那些冥国银行的钱币,放火中就烧了。到外婆的坟前时,她们都说,信基督教不能烧东西,一路上我们商量,那怎么上坟?那时候天忽然阴沉起来,霎那间下起了鹅毛般的雪花,那真是本县今年的第一场雪呵!

外婆的坟孤零零的依山而建,正如她孤苦的一生,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我因故没有在她身边,而我却是她弥留之际最常念叨的人。

说起对我的念叨,就像她诚心敬上帝念赞美诗一样,充斥着我满满的记忆。平日里她只要身体硬朗就会不顾路途遥远的来我的单位看我,每次都带着家里的土产小吃。尤其那一年,我从高处掉下后,身体多处骨折,躺在妻子打工的单位养伤,为看我,她从本县最北边的泾河岸边,搭车往返一百多里路,赶往最东边的地方看我。一进门,见我石膏裹满全身,就嚎啕大哭不止。那一刻,望着她的满头白发,我禁不住泪流满面。

如果说,圣诞节预示着新生与希望,那么它给予我的,更多的是迷茫。那天,实在不知道用怎样的方式祭奠外婆,最后,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地磕了几个头。反正,不管怎样的方式,我们只能说,外婆,我们来了。

如今,在这圣诞节来临的前夜里,我又迷茫的望了眼书架上那本厚厚的《圣经》。上帝啊!何时我能读完你?

忽然想起网上有人说过:读经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修炼。现在面对《圣经》,我要说,我无法进行修炼,因为伴随着新年的钟声,和着悦耳的赞美诗,上帝——你即将到来,而我的外婆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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