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大理桃溪谷的时候,常早起来晨练和观看洱海上的日出。一天我晨跑而回,遇见一个想去爬苍山的大姐姐,因不识路而问于我,于是我把她带到了能登上苍山的一条小路的路口。她说她过几日想去爬玉龙雪山后山,说是可以上到海拔五千多米的地方,并约我一起去。我说接下来的路线已有安排,玉龙雪山不在计划之内。
很多人都喜欢把登山说成爬山。但我从不曾以为去走那些沿着小路而上就能到达山顶的路就是爬山。那只能算是走上坡路。而爬山往往需要手脚并用。
从大理去德钦的茨中村,需要两天的时间。原计划是第一天搭车到香格里拉,第二天再到茨中村里。但搭车多时,却只搭到了一辆去往丽江的车。于是不如就住丽江,当晚又住回了以前住了数次的K2青旅。虽入住时天色尚早,却再无两年前那种对丽江的憧憬和欢喜。故一向好动的我,整天不过宅于其中。
恰巧有人问我,说是青旅组织明日一起去爬玉龙雪山后山,问我是否要参加。尽管这不在我计划之内,但想着来了丽江数次也不曾去过玉龙雪山,况且攀爬后山,也无需门票,于是犹豫了一会,答应说好。
他们约定好的时间是早上八点半准时出发。而我忘了调闹钟,一觉睡到了八点五十,起来再不见他们人影。想着终是与玉龙雪山无缘,于是想着作罢。正在洗漱时,不期他们吃完早餐又重返青旅骑车,于是我说等我。
青旅里面的自行车大多破旧不堪,我们一行八人(六男生,二女生)勉强都挑到了一辆能够骑的车。计划是先骑到玉湖村,然后把车锁于一旁,开始徒步上山。而我作为前三个月我们一行三人走穿越路线的领队,不知道路线的话会让我心里很没底。而这次虽说有他人组织,但看他们手拿一张手绘登山地图,我并不以为凭这就能识别上山的路线。于是我下载了一条登玉龙雪山后山的轨迹,作为备用。
其一,我们中无一熟悉路线者;其二,不过十五公里坡度起伏不大的骑行,多数人却已累不堪言。而我们今天要从海拔2500米的地方攀登至海拔5000多米之处,又还要当天返回,我以为所有人都能够上去这不可能。但我若半途而返,必心有不甘。若是他们半途撤回,我必然还当一人前往。而组织者——马兄,不曾熟悉路线,又不知晓我们的体能及耐高反情况,就组织前往玉龙雪山,以登玉龙雪山为儿戏乎?也太草率了。或许马兄原本就知道,我们必将半途而返。
上到海拔2900米的地方,我们的速度明显降了下来。于是我和阿蕉先走,另六人后随。我问阿蕉他上到的海拔最高是多少,他说他徒步登顶过苍山。苍山顶上的海拔亦不过4200米,我问他在苍山顶上状态如何,他说有些眩晕。我知道我们两人亦不能上到海拔5000多,不只是因为阿蕉的状态,更多是因为时间太紧。而山下的骑行,我们已耗费太多的时间。
行走途中,遇一老者自山上下来。问我们交徒步费了没有,又说这儿每年都有几起徒步者因迷路或其他意外而致死的事故。劝我们不要不知深浅,赶紧下山。我心想,去你妹的徒步费。又告知,河伯不知海之阔,小河以为大。于我而言,区区小河,哪来深浅!
上到蚂蝗坝,阿蕉的腿开始有了抽筋的感觉。但休息了几分钟之后,便好了。终于又上到了箭竹林,阿蕉的腿抽筋也没有再发作。于是我们向流沙滩进发,而此时已是下午三点半,马兄打电话来问我们到哪了,我说已过箭竹林。他说那快了,我抬头一看,山顶仿若触手可及。
到了流沙滩,我并没有拉着那根绳子上去,而是从旁边的岩壁上攀爬上去。但上去之后等了多时也不见阿蕉上来,于是又折回。却见他在流沙里走一步滑一步,十分吃力。于是我告知他从边上绕行上来。
因这流沙,阿蕉的体力已几乎耗尽。后面的路程,我只能是一边走一边等他。而他看来是不能到顶了,尽管看起来已经不远。但是他也不想放弃,依然在艰难地往上挪。我索性先不顾他,喝了一口红牛,迅疾向山顶而去。而把吃的和剩下的大罐红牛留给他。
终于看到绿雪海。石头上标注的海拔是4600米。我又继续前行,不多时看到一块新立的牌子,标注的还是绿雪海,不过海拔标注成了4900米。我依然往更高处走去,而天色渐暗。我看了一下时间,已是下午五点半。而下山大约需要三个小时,我们必将摸黑而下。于是作罢,像阮籍一样大呼一声:“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这一呼顿时神清气爽,但再一呼恐将猝死于此。于是下山。
因阿蕉等我等得着急,于是下去的路我几乎都在狂奔。在高海拔地区剧烈运动无异于自寻死路,但我在高海拔地区连续徒步了三个月,却也有恃无恐。而阿蕉也看到我平安回来,于是也放下了焦虑。我们缓缓下山。
下到箭竹林,阿蕉的腿抽筋很厉害。我给他揉了一阵子,缓和了些。我想,就算他走不动了,我也要把他背下来。不过,连搀扶都不需要,他还是走了下来。
到蚂蝗坝,已经天黑。我们用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明,直到山脚下放自行车的玉湖村。在山里,阿蕉说那星空是他至今为止看到的星星最多的星空。
下到山下,已是晚上八点半。我们一手扶自行车把手,一手拿手机照明,骑行于无路灯的公路。到十点钟,平安回到K2。
阿蕉,一头飘逸的长发,却始终隐藏于头巾之中。一个沉默的男子,却信任我如长兄。而我知道,不止是今日,他日我行走于荒野,仰望满天星辰的时候,他也会在旁边,为之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