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今年下半年以来第三次来医院住院部了,把这里大大小小的门都已摸得非常熟了,可这并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九月份上旬,外婆的病急剧恶化,整个人都显得特别苍老,可是外婆也不过才六十出头的年龄,竟让我感觉老了二十岁。
那段时间,妈妈阿姨和舅舅都忙进忙出,在工作的压力下,还要照顾外婆的饮食起居,让我特别心疼。加上外婆小时候没有上几年学,并不认得多少字,所以独自一人在医院是万万不行的,这也让陪护的人更增加了一份压力。
前几天给妈妈打电话,我以为电话那头还是妈妈不厌其烦的叮嘱,“天冷了要加衣,一日三餐一定要按时吃,水果也要经常吃,不要嘴馋总吃辛辣的食物……”
然而这回却给我一种提不起劲的声音,特别低沉,我立刻反应过来可能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妈妈告诉我,外婆又住院了。
“又住院了?……”
我不知该怎么追问下去,对外婆的病情我多多少少也是有点了解的,从妈妈和舅舅瞒着外婆来看,我也可以想象到外婆的病是不容易好的。可是距上次出院也不过大半个月的时间,怎么就又……
我假装临时有事挂了妈妈的电话,大脑瞬间清空了所有缓存,留下一片无言的空白。
对我来说,外婆是和妈妈一样亲的家人。总是记得,小时候一直抱着我的是外婆,给我买好吃的也是外婆,放学铃还没响就已经等在校门外来接我回家是还是外婆……
我还在襁褓里的时候,外婆整夜整夜地抱着我。虽然这段记忆我没有印象,但是从小到大都听妈妈给我讲,我自然而然能联想到外婆抱着我哄我入睡的情景。
说来我小时候也挺奇怪,总是白天睡觉,到了晚上就开始吵吵闹闹。每次说起小时候,妈妈总说我是个磨人的小妖精,白天睡大觉,晚上就变小猫头鹰,异常振奋,非要有人抱着才会乖乖不闹。也因为这事儿我到现在还经常被家人拿来当做茶余饭后的乐趣。
“那会还非抱着不行呢,一放到床上就开始哭,像是有魔法一样。”
“是啊是啊,我可吃够这小鬼的苦头了呢,晚上一定得抱着才肯乖。”
……
“诶呀,爸妈,我现在都这么大了,就不要再笑话我了啦……而且我也没有什么印象啊”
每当家人聊起我的糗事时,外婆总是若有所思地笑着,不说话也好像没有在听大家聊天,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我想外婆肯定也在回忆小时候抱我的事情吧 !
比起爸妈,外婆抱我的次数可以说有过之而不及吧。那会妈妈刚生了孩子家里又借钱买了房,生活条件一下子就变得非常拮据,爸妈只能更加拼命工作。白天一整天工作下来已经是非常累了,晚上还要哄我睡觉,怎吃得消呢。
起初,爸妈会轮流抱我,可时间久了铁打的身子也挡不住啊。也是那段时间,外婆每天晚上都代替爸妈抱我睡觉,外婆总说“没事儿,抱抱小孩有什么累的,我还可以多看看小宝贝呢,我们家第一个孩子总要多宠宠的……”
“多宠宠”。是啊!外婆真的一直宠到我现在。我上大学后,每次回家总是可以看到家里放了许多我喜欢的零食,我知道那是外婆特地买的。我离家一段时间,外婆就会问妈妈我下次什么时候回家,然后在我回家前,就会给我买好一大堆我喜欢吃的。
大脑开始修复,数据渐渐覆盖了空白……
拿起手机买了周五上完课后最早一班回家的车票,我也有一段时间没回家了,外婆肯定非常想我。
周五上完课,我像一匹脱缰的马直奔车站,发车时间距离下课时间仅仅45分钟,我只想快点回家。
……
推门进病房,空气安静得像窒息了一般,白色的被子拱起一个人形,外婆侧躺在床上。窗外阳光很好很暖,可房间里都照不到一丝热度,只能靠着空调制热。这也是我下半年来第三次来医院,理由还是同一个——我亲爱的外婆。
可能外婆听见了脚步声,转身起来,看到是她最疼爱的外孙女,脸上瞬间挂起了熟悉的笑容。外婆喊我坐到床边,同往常一样还是一个劲询问我什么时候回家的,这次回家待几天呀,家里买了什么菜呀,你喜欢吃什么就让爸妈买,外婆这里也有很多吃的,你回去的时候带点回去……我努力克制着心底汹涌的波涛,笑笑着回答外婆。
陪外婆聊了一会,舅舅拿着检查单子进来了,意料之中外婆追问舅舅情况怎么样,“妈,您不用担心,你放宽心就好,万事有我们呢!身体情况怎么样昨天医生也和您说了是吧,你真的不用担心……”我也像个小大人一样接着舅舅的话宽慰外婆“是啊,外婆,不用担心的,我看您今天的气色挺好的呀。”
这回,我反倒觉得外婆不识字还是件幸事儿,我也明白医生那里舅舅肯定是事先打过招呼的。
这次看到外婆,真的憔悴很多很多。护士来打点滴的时候,挽起外婆的袖子,明显地看到了外婆皮包骨的手臂,黝黑干瘦就像一把把利刃插进心房,说不出任何懂事的话。
打点滴的时候已经下午3点多了,外婆一直是个早起的人,早上总是睡不惯懒觉,现在3点多了也该是睡午觉的时候了,我本想着让外婆睡会,可外婆想和我聊天。我想可能是怕我在医院无聊,也可能是想多看看我,毕竟许久不曾见我了。
于是,我陪着外婆聊了会天,尽可能地让外婆感觉自己的病其实没什么,一定会好起来的。
外婆年轻的时候真的吃了太多太多的苦了,所以即使是健康的体质,也看上去比同龄老人要显得苍老。
窗外阳光正暖,多美好的一个世界!
时光,请你善待这位慈祥的老人,善待我最爱最爱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