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总是莫名其妙地刻薄,尤其是陌生人,就像昨天中午到家门口的时候,有辆车子堵在门口的路上,在往常,我会直接绕过去,但是我就莫名其妙地在后面一直按喇叭,催促他走开。当时也只是不想再绕过路中间的黄线。
但是,只要老婆在的时候,我都能忍住,这样的类似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可是,一个人的时候就真的控制不了。
一夜过去了,天空中最亮的星,早已消失不见。窗外的马路再次热闹起来,我给自己了一个判断:我怀疑,我性格有缺陷。就像前两天亲戚抱怨他们家的孩子,说现在的中学生,说不得,骂不得,打不得的那种缺陷一样。
是的,我最近总觉得自己有问题。
人总是喜欢归因,我也在一夜中重新翻阅了自己的前半生。
我出生在一个中部地区的小村子里,11岁之前的事情大多不记得了,或者记不清楚。只记得那新盖的小学门前有条弯弯的小河流,逃课的我,没有去处,常常在河里挖螃蟹捉泥鳅,在一边的沙滩上挖浅堰。
11岁开始,我的人生第一次转折来临,这一年,母亲离开了家,倒不是离婚,去遥远的亲戚家躲计划生育,我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送她去的,只知道有一天我突然发现母亲不见了,吓坏了。才找父亲问了个究竟。
也是这一年,爷爷病重,父亲需要常常带他到县医院,市医院去。从我意识到事情不大对劲的时候,爷爷就很少笑了,那么一个爱笑的人!
爷爷找人来,砍了老宅门前的桐树,他说那是13岁的时候,亲手种下的。也在这一年,桐树彻底没有发出嫩芽。
那一年,爷爷79岁。找来了村上最好的木匠,他们在院子里搭了个工作台,带来了各种工具,刨子,锯子,钻子,斧头,各式各样的家伙什,摆满了新钉起来的架子——看样子要很久。
我过去问父亲,二伯他们要在家里待多久。在卧室的床上,父亲转过身来,侧着脑袋,跟我说会很久,便带着那双血红的双眼转了过去,不再理我。
我知道他没有睡好,这半年的时间里,爷爷半夜总疼醒,在诶呀诶呀的呻吟。
我有些担忧,因为就在前不久,邻居家的老爷子,吐血身亡了。血渍从二楼的后山墙一直流到地面上,宽宽的一道。我一想到一个光着脑袋的老头,像我爷爷似的,从后窗探出个脑袋,大口大口的吐血,然后就倒在了窗前,就吓得晚上睡不着觉。
一个傍晚,丧乐响起,躺在床上的爷爷突然挣扎着起来,问是不是**死了,我说是的,他便又缓缓诶呦着躺下。
父亲狠狠瞪了我一眼。
那老头是爷爷在村上最后的一个同龄人了。
就这样,熬过了冬天,二伯他们已经将原来需要四个人合抱的桐树,做成了一副棺材样。他们的工作结束了。二伯走过去,跟爷爷行了大礼,然后笑着跟爷爷说,叔,恁放心,绝对结实,再过百年也不会坏。爷爷躺在床上,挤出一丝微笑,极其微弱地说了句谢谢。
那要眼神中好像别人帮了他天大的忙一样,充满着感激的泪花。
二伯收拾好家伙什,一行人走了。
又来了一个人,围绕着诺大的原色棺木整天敲敲打打,过了几天,棺材正对着大门的一侧,竟然被雕出来一只硕大的花,然后是侧面,然后是棺盖上。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的样子,这人也走了
又来了一个人,在院子里支起一口大锅,下面架起了火,锅里面放着满满的白色的粉末,会像水一样沸腾。父亲托了很多人,过了半个多月,才买来了山漆,这是爷爷要求的。
这段时间里,三位姑姑常常回来,陪老爷子聊天。又过了些日子,她们带来了些衣服被子枕头之类的,爷爷看了,很满意。
她们三个也很开心。可是,当我回客厅拿东西的时候,却听到三个人都在低声的啜泣。
爷爷的三个女儿,有两个是受人之托照料的,都嫁的很好。
山漆用完了好几斤,整个棺材非常大气,漆面厚重又有光泽。父亲背着爷爷来到棺材前,爷爷干枯的手指之间,皮都是耷拉着的,他摸了光滑的漆面,摸了那雕好的花,摸了里面刨得冰面一样光滑的木面。
父亲讲爷爷放回床上,待躺下后,爷爷很响亮地连说了好几个“好”!
显然,他很满意。却一不小心,惹得整个房间里都是幽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