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闭上了眼.
眼角溢出的眼泪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只是机械地,一滴,一滴滑落在他卧室光洁的地板上,染湿了永远都面带笑意的玩具们.
只有你们陪着我了吗.
耳边传来了几声轻笑,像是在嘲讽他的疑问.男孩猛然睁大了眼,快要流出的眼泪像是突然被放大的棕色瞳孔尽然渗透.来...了吗.男孩不愿想象.
轻笑声变近了,多出来的,还有微微的喘息声和脚步声.
还是...来了呢,男孩拼命止住了眼泪,眼角溢出的只有绝望,他站了起来,拿起了一个不剩多少电的废旧手电筒,咽下苦涩的咸水,缓步靠近传来声音的那个长长走廊.
唔,靠近走廊的那扇门被男孩推开,闪动的光线隐隐约约映照出了一个庞大的身影,一顶崭新的紫色小礼帽被轻轻固定在已经破旧得露出骨架的双耳之间.破旧的金色头颅在银白锐齿映衬下,在赤红双眼中反射出了两粒白光.
嘻嘻.
身影突然不见了,男孩心一凛,轻笑声在身后的床上幽幽飘荡.还是...进来了.男孩内心已经麻木了,他机械地转身,蓝白格子床垫上摆放的棕色小熊被一个熟悉的金色头颅遮挡,紫色的小礼帽崭新到不真实,与下方破旧而腐烂的嘴巴形成令人窒息的反差.男孩有些恐惧,手上的物品略微颤抖了一下,光灭了,再亮起时,头颅就像梦魇一般不复存在.
捉迷...藏..吗?你原来不是我最好的朋友吗...你自己说的...现在怎么会变成这个恶魔!肚子上还是最令我恶心的尖牙!就像杀死姐姐的那个女孩一样!你们...都是魔鬼!.......男孩快干的泪痕又被新流出的泪填满,泪水里多了愤怒.他对所有的机械玩偶已经充满了厌恶,是自己的父亲疯了,哥哥疯了,他竟然想把我塞进那头父亲建造的紫帽金熊的嘴里当作我的生日礼物!我的狐狸玩具的头被那个该死的哥哥拆下来戴在头上,与他的戴着玩偶面具的狐朋狗友把我塞进了那张金色大嘴里!醒来我就在这个与我卧室相同的鬼房间里,忍受着熟悉的朋友变成梦魇想用他们那恶心的尖牙咬死我的痛苦......这只是噩梦吧......他们怎么会想杀死我......是他们自己说的......他们是我最好的朋友...永远的那种...噩梦罢了啊......
一台电子钟在回荡着啜泣的寂静中敲响了六点的钟声,猩红的数字在已经崩溃的男孩面前如同天堂的地址一般美妙.但他撑不住了,五个晚上接踵而至的梦魇如同无法消除的诅咒一般纠缠着他,他绝望了,这样下去也不会有改变的吧,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孤独呆在熟悉又陌生的黑暗房间里,忍受着恐惧的侵扰.男孩放弃了,就这样吧,像开始那样闭上眼睛,但是要擦干眼泪,像真的在家里那样,在哥哥姐姐父亲母亲的祝福下,睡着吧.
明亮的医院病房.
洁白的病床边摆放着一瓶郁金香和几个动物玩偶,输液瓶正在嘀嘀嗒嗒颤落着透明的药水,病房里很空,只有一个被纱布缠满头颅的小男孩随着心电图的声响,微弱地传输着空气.在洁白的病房里显得十分单薄弱小.
太阳刚刚升起,一台老爷钟正打响六声悠扬的旋律,声音刚落,耳膜还在微微回响振动,病房里传来了一声刺耳的长调,暗绿的屏幕上只剩一条僵直的线,床上的人连微弱的颤动也没有了,一干二净.真是像睡着了一样.
他身旁的一只紫帽小熊玩偶忽地颤了一下,似乎从幽暗的大眼睛里渗出了一点水汽,沾湿了几缕金色的软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