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曾看过一句话,一部作品,若不幸和罪恶,能够归结到某个具体的个体,具体的事物上,如果对于观者,憎恨的矛头能找到对象,愤怒的利刃锋有所指,那么,这还不是最优秀的作品。
最优秀的作品,就像American Beauty一样,看完之后满心悲戚,唏嘘感叹,却不知究竟要指责谁。这部电影,我找不到恶人。每个人都背负着自己的可怜,脆弱,不堪,拖着残破的身躯艰难前行,伤口流出鲜血满地,同时又不断伤害着别人。每个人人性弱点的积累,最终酿成了彻头彻尾的悲剧。这场悲剧中,每个人都是受害者。
Lester是受害者。妻子事业成功,他却平庸不堪,只能生活在妻子的阴影之下,做社交场上的提线木偶。欲望无处发泄,只能背着妻子手淫。他是被生活的车轮碾作尘埃的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是没有希望和信念的行尸走肉。不得不承认,当看到Lester被女儿的朋友Angela吸引,而且当着女儿的面表现得无比露骨的时候,我是真的觉得非常恶心的。但是,当他因为偷听到Angela的几句话,重新找回了少许自尊,开始健身,开始反抗妻子的钳制(虽然方式无比幼稚愚蠢不恰当),燃起信念好好生活的时候,你又不能不为一个人的振作感到欣慰,虽然振作的原因功利,动物性,和奋斗、坚韧、有责任有担当这些美好品质都没什么关系,可也毕竟是振作。Angela的美貌和青春和搔首弄姿诱惑了他,刺激了他,甚至激化了她和女儿的矛盾,可他毕竟有点醒觉了。
影片后段,当Lester面对Angela的躶体,女儿和妻子都不在,梦寐以求的愿望触手可及的时候,他却停下笑了,甚至又给Angela裹上了衣服。我认为,这是影片里最耐人寻味的镜头之一。他为什么停下?他在想什么呢?因为知道了Angela实际还是处女?因为眼前的少女年轻纯洁,自己却年过四十,是生活里的丧家之犬?因为发现Angela的矫情卖弄故作成熟全都是内心的自卑无知的伪装?他的那个笑,他俯身给Angela的那个拥抱又代表着什么?我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解读。
影片最后,当Lester双手捧着过去一家三口的照片,脸上露出梦幻又怀念的笑容时,我不禁觉得,此刻的他应该醒觉了,顿悟了。放下照片,他会回到家庭中去,试着去做一个好丈夫、好爸爸。他过去给女儿、妻子带来的痛苦固然永远无法消除,可至少,他终于能够有所弥补。
——如果,没有那声枪响的话。
浪子终于回头,导演却让他一命呜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