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滚滚,细雨沥沥,多情的雨水不断亲吻着大地。南方这一处小村庄,大多都是露天做事的人们闲下来了。男人偏坐一隅,点根香烟,出神地望着门外连绵的雨。有乡里乡亲过来串门,女人忙着泡茶,男人递过去一根烟,大家坐下来,闲话家常。
村里王大保在家赋闲多日,他正值壮年,底下一对儿女,正是求学的年纪。中午吃饭时分,他上门了,最近几天总见着他。公公推让他吃饭,大保说我吃过了。我带着豌豆(孩子小名)坐在饭桌前开始吃饭,婆婆拿着手机,在门外打电话,等了一会儿,通了。婆婆的嗓门瞬间加大,朝着电话那边喊,我听那意思应该是拜托那边的人找工作。婆婆喊了好一通,最后得到肯定答复,放心地挂了电话。
婆婆对王大保说,好了,让你明天拿着相片去厂里报到。公公一边夹菜,一边说,在厂里做事可以哦,风吹不着雨淋不到,收入有保证。大保一边笑一边跟婆婆说着什么。那个接电话的是婆婆的远方亲戚。
我的婆婆,五十出头,除去我生孩子去过河南,一辈子没出过远门。对外界陌生的人事有本能地抵触,但对认识的人没有一点包袱,需要办什么事找什么人,她没有丝毫犹豫,一个电话就拨过去了,这点很有女强人的风范。
吃完午饭,小豌豆在屋里照例晃来晃去,寻找好玩的东西。南方雨天湿冷,他还是一身冬天的棉袄棉裤,穿得臃肿,学步不久,走起路来像一只小企鹅。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会因为自己办了坏事被大人惊斥而发出幸灾乐祸地大笑。他会故意把碗扔到地上,大人面目惊恐,表情夸张,呵斥他。他嘎嘎嘎地大笑。你捡起来给他,他继续扔,乐此不疲。你端来一盆水,准备洗脸,他手里有什么,就忙丢进去什么,手里没有,赶快拿一个丢进去。看你狼狈地惊叫,他得意地坏笑。
玩了一会,小豌豆拉着我的手,指指他的小推车,腿一边往上抬,嘴里一边鹅鹅鹅的叫。哦,豌豆想坐车出去玩了。我把他放车子里,推车出门。
远远地看见芳姐,挺着大肚子在门前扫地。她老公和我老公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很好。回家几天了,就上次她路过家门口时打了招呼,还没去看看她。我就推了车子往那边走。
芳姐瞧见,忙招呼我们进屋坐。麻将桌摆在一进屋的位置,还没收拾残局,芳姐的儿子在一旁玩着小汽车。小豌豆第一次瞧见麻将,新鲜的很。我抱他坐在腿上,他拿着麻将牌像玩积木一样,摆来摆去。我和芳姐聊天,别客气啊,我不喝茶,那个香蕉也不要,豌豆刚吃饱,他什么也不吃了。芳姐拿香蕉在豌豆面前晃了晃,孩子玩得入迷,不为所动,芳姐就把香蕉搁一边了。
聊了一会,电话响了。我猜准是婆婆。果然,婆婆叫豌豆回去睡午觉。抬头看表,快一点半了。我连忙对儿子说,豌豆,该睡午觉了,我们回家好不好?一边把他抱下来,一边心里准备着要怎么哄他走。没想到儿子这次很顺从地放下玩具,看看我。我说跟阿姨说再见,他对着芳姐小手摆摆。我跟芳姐道别,说有空上我们家玩去。回家路上,孩子打了一个哈欠。一进屋,他就直奔着自己的小车走,抬脚要上去。我说,豌豆,妈妈给你洗下手再睡。他闹着要上去,婆婆过来给他脱棉袄棉裤,我用热毛巾给他擦了擦手,把他放车子里,婆婆晃了一会儿,孩子就睡了。这是真困了啊,我自言自语道。
快5点了,我有点饿。外面又开始下雨,一时没事可做,我打定主意,那就做饭吧。拿一个板凳,坐在菜筐前,慢条斯理的择菜,择了蒜薹。正在择茼蒿的时候,豌豆在外面叫唤,不知道闹着要什么,他奶奶不给。我忙喊他,豌豆,来这来!妈妈在择菜呢,你来帮帮忙。说是帮忙,帮倒忙还差不多。他一看到在择菜,马上过来了。捏捏这个,拿拿那个,端起我的菜盆就要扣在地上,我忙把菜盆抢过来。给他一个小椅子,他抬起屁股坐上,又递给他一根蒜薹,见他煞有介事的杵着菜薹,手摸来摸去,学大人择菜的样子,我就忍俊不禁,噗嗤笑了。
收拾完毕。架锅开炒。蒜薹炒腊肉,清炒西兰花,爆炒茼蒿,再把中午的剩菜豆腐丝炒肉热了热。
公公婆婆偏爱豆腐丝炒肉,婆婆炒的,他们已然习惯这一贯的口味。我更偏爱自己炒的这三个菜。我们各吃各的,倒也融洽。
小豌豆坐在小板凳上,积极地拿筷子挑菜。我们一向严令禁止他玩筷子,孩子脾气执拗,见大人拿非要,无奈,只允许他坐在饭桌前大人照看的时候拿一会,一下地,立马问他要走。
他玩够了,要下地,忙要走他手里的筷子。孩子走到桌子一角,小手指着桌面,嘴里吁吁吁地叫。我看过去,他手指着桌面上画的小鱼在叫呢。我欣喜不已,小豌豆太棒了,我们会认字了。孩子很有成就感地笑了。这念鱼。我大声地教他读。
雨,越下越大,伴着轰鸣的雷声。天色变暗,我们关闭了屋门,围炉取暖。孩子跑来跑去,摆弄着玩具。南方雨季里寻常人家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