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火做午饭,正炒菜的妈突然笑了起来,指了指外面,说,那个人,今年都来几次啦!
话音未落,吉他声已飘近。一中年男子,面色稍黑,眼睛一大一小,斜挎一黑包,边弹吉他边唱着吉利话就到了门前。
妈说你去拿一块钱给他吧!
女儿第一次看到有人弹吉他,惊奇地盯着他看。
我说,要不要跟着他一起去唱歌啊?
女儿哈哈就跑开了。
这正是我们小时候常发生的情形。
九十年代初,到农村来讨米的很多。
有时两三个一起,有的单独行动。他们或背着搭袋,就是两头是袋子,中间一条布,可挂在肩上那种。或斜挂布包,提着一根打狗棍,走到家来。
一见他们,自然知道是做什么的。
奶奶便喊我去量点米给他们。
大多数时候,我都懒得去拿碗,直接从米桶里用升子舀。
农村的朋友都知道,以前那种升子,满满一升,是能装两斤米的。奶奶一见,颠着跑过来,生怕我真舀一升给他们呢!
实际上,小时候的我可滑头了,也就是用小手抓几把米放到升子里,戏弄他们一下。
有时他们会说,全部放谁的袋子里就好了,他们回去自己分。
有时也会有人嫌少。我就又去加两把,加到里面,直到他们心满意足。
当然,大多数人,会说句谢谢扭身就走。现在想来,对他们而言,与其跟你一个小孩子扯白,还不如多走几家更划得来呢!
那时的乞丐,大半都是本省人。
要不就是沿长江的那些县市,岳阳的、益阳的、常德的……他们的话,我们也听得懂,交流起来,没什么障碍。之所以背井离乡,只因发了水灾,冲了农田,只有出来讨一点是一点。
要不就是湘西的。没灾没害,就是穷。他们讲的话,我们听得很费劲。但女叫化子耳朵上的大耳环以及被硬币状的物体撑大的耳垂,却让我印象深刻,甚至,会几个小孩一起,跟着他们跑,看稀奇。他们照例会举着棍子,作势要打我们,大家嘻笑着一哄而散,又聚一起,远远地跟着他们。
偶尔,会有乞丐赶上饭点。偶尔的偶尔,会问能不能舍点饭给他们吃。只要他们开口,奶奶没有拒绝过。给他们盛碗饭,夹些菜堆在他们饭上。意思,大家都明白,你吃自己碗里的,就行了。他们走后,碗要洗了又洗,烫了又烫。这与小器、洁癖无关,是对自己负责。
时间渐往后,讨米的越来越少了。近数十年,几无见过。就算有,也是卖艺的。专门要饭的,早就没有了。
以致于,现在孩子不听话,我都不能吓她,再哭,再哭让叫化子把你抓了去!
她都不知道叫化子,是什么!
现在确实都有饭吃了。农村人能给的,也就是一些米而已。
于是城里的乞丐多了起来,而且,缺胳膊少腿,不管是真是假,当年凭着一双傲腿走遍农村的事,他们不屑做了。
乞丐,已成为一种职业。
他们不再是为生活所迫,他们不再凭劳动吃饭。他们的骗术,炉火纯青。
很多人,不管是城里人,还是在城里打工的农村人,百个里,有五个给钱,他们的——绩效,就算完成。
然,好歹,他们还要抛头露面,风吹雨打;尽管很可能,是被人弄断骨头,成为工具——说白了,这些乞丐,终归还是可怜的。
而有些人,已纯粹是技术流。他们几篇夸大其词的煽情文章,数日间便能得来数百万打赏;虎毒且不食子,他们却毫无知耻地拿女儿做营销;骗局被戳穿,立马就能眼泪长流,呼天抢地,怪别人玷污他的清白——演技连拿奥斯卡的那些演员都得自愧不如。
这世界,善心永远不缺,有时甚至泛滥。缺的,是为人之德,行事之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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