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所爱

其实,已经好久了,我始终不敢相信是这样的结局。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这些天我始终把自己埋在书本里,想去找一找,我也不知道找什么,每天就是考试,复习,考试,复习,闲下来就去听《你的孤独虽败犹荣》,每天麻木自己,可这样,其实撑不住多久。多么希望这不是真的。

还记得小时候大概五岁吧,东面的东墙还没有砌,那面是一个道,那时候大集还在东面,那里是个通茬。每次大集,您都会带我去逛一逛,每次都满载而归,但是怕我妈打我,我就只能用我认为正当的,您们认为可笑的理由:我姥姥满地打滚非要买。但是每次十次有八次准得一次好打。

后来吧,我就不记得,那一段的记忆可能就是因为每次那一顿打才印象深刻的。我多想记得,却记不得了。

2008年6月29日,我记得后面还是空地一片,随随便便就可以撒豆成兵,草木皆兵。那一天也是一个松狮犬来家的那天,我给它起名叫阿虎。那只狗给家里带来了很大乐趣。乃至姥姥每次来家里,都十分稀罕那只狗,总是用略显干薄的手揉着它蓬松的毛,它也十分听话的后腿翘着二郎腿,尾巴拼了命的扫着地,渐渐的将光映成模糊的絮状。后来啊,它丢了,没错,它真真正正的丢了,姥姥您当时很失落吧。

2014年7月13日,那一年我初二,感觉那时候没什么烦恼,活着也很安逸。到一天,听闻身体硬朗的您,却被一根电线绊倒,住了院,插了尿管。我记得那天我去看您,您躺在一进门靠窗的那个床位上,这一切我属实没有相信过,那时候我还小,不懂什么叫做一成不变。

每年过年的初四都会去您家聚一聚,每次围着您分压岁钱的时候,孩子们都会围成一堆,杂乱无章,以至于到最后,大孩子也能拿到一份钱,小一点的孩子拿到双份钱,甚至有三份钱的,您察觉以后,小孩子脾气似的,直接会挑着眼,说出那句“讨厌”的同时将头甩一个小小的幅度,肩膀也会不知道是不舒服还是习惯性的耸一耸肩。其实,那时候,您属实乐在其中。

我多想写一些漂亮的文字,来写一写您,您的美丽,您的和蔼,您的白头发。

2020年10月16日,历史上双十协定就是这一天。那一天我突然接到了电话,关于您的,我当时归心似箭,我发现没什么可给您带的,唯一能带的只能是当时换届当部长的工作牌了罢,那一天我几欲昏厥,怕失去一生所爱。索性回到家,最危险的晚上您安然度过,不过,在今后的日子里,您只能躺在床上了。着实遗憾。回去以后,给您看了这个牌牌,您很开心的攥了很久,但还是板板正正的说:“多干点正事!”

2020年11月17日,是我第一次得奖学金的日子,这一笔钱我一分也没留下,都给了我妈,我回家的时候,给您买了枣糕,您当时的状况已经非常不好了,已经带不上牙套了,您仅剩的两颗牙齿,咀嚼着那枣糕略显费劲,但您仍然吃了半个。

2021年7月16日,那是您过的最后一个生日,孩子们每年都是轮流买蛋糕,那个咱没有挣钱,没办法孝敬您。一共两个蛋糕,一个用面做成的寿桃,一个全脂的蛋糕。一到切蛋糕的时候,我的外甥外女们都迫不及待的给你唱生日快乐歌,一场规模宏大的生日快乐歌演唱会过后,就是切蛋糕了,我记得那天您左手是那个蛋糕,右手是另外的蛋糕。吃罢,您却幽怨的说:“都没有吃到那个全脂的。”那时候的您,记忆也许已不复当年。

2021年7月,我一直在妇联实习,天天中午长在您家吃饭,每天我都会跟您汇报,我今天干了什么,弄成了什么,怎么怎么累。您总是倦怠着费力的眯着眼,生怕错过我的每一句话。等我每次说完,您总是回那一句:“好好干就行”,不一会有糊涂道,“多干点正事。”说完你就又沉思入梦。

2021年9月2日,我的大外甥的降生,属实带来了无比的幸运。您特别喜欢他,每次他在您身边,您都十分宠溺的想火速抱一抱他,奈何您和他拉手就已经最大限度了。可惜,我的外甥和我很像,我在他这个年纪没有见过姥爷,他在他的这个年纪也许不会有我姥姥的印记,只有在以后的听闻中,能抽丝剥茧了解些许。

2021年11月17日,这是我第二次得奖学金的日子,我从实习那里回来,给您买了个您最爱吃的肯德基,您的两颗小宝贝,支持不住脆皮鸡,只得给你买的软乎的。我给您用刀切成小块,每块差不多有硬币大小,可能不大,但却上下四层,您还是有些不服老,非要自己拿着,有惊无险没有掉在了枕边,您把它放在嘴中来回捣鼓的,似乎在咂嘛着滋味。那个汉堡您吃的意犹未尽,在送到您嘴边的时候,您已醉入梦中。

2022年3月10日,您已经不太记得谁是谁了,谁是谁家的了,您也苦恼到该不该吃饭,想吃的叫什么名字。我的几个姨用脑海中匮乏的词汇量,说着姥姥每个爱吃的东西,结果都没有对过。每个人的脑筋都转了地球好几圈,没一个能够答上来。这样从上午一直僵持到了下午。下午的时候,也许您的记忆力稍作好转,想起了那个是稀的。

“稀的?”

“奶茶?”

摇摇头,

“粥?”

当时静默一会

“小米粥?”

姥姥眼中有光,但仍不是正确答案,不知道谁蹦出一句“皮蛋瘦肉粥?”,姥姥几乎想要从床上坐起,奈何气力不足。

说到这个皮蛋瘦肉粥,我还记得,当时是每次我攒一个月或者两个月的钱,亦或者到了母亲节的时候,就会带姥姥和我妈,去吃肯德基,每次都是自己拘谨着自己的肚子,敞亮着我妈和姥姥的肚子,姥姥很爱吃田园鸡腿煲外加一个皮蛋瘦肉粥。有次,我想换一换口味,给姥姥买了个冬菇鸡肉粥,姥姥跟一个资深玩家似的,说:“这粥换了?”

“我怕您吃腻,给换个味儿。”

我妈笑着补一句:“你姥姥不爱吃这个。”我都能想出来我妈当时多么的幸灾乐祸。

“再买一份去,咱不差钱。”其实当时已经交底了。

我姥姥打圆场说:“好吃,都好吃,人买的都好吃”,转向我那边,依然那个老动作,再补一句:“讨厌的货儿。”我在旁边属实别提多么幸灾乐祸了。

人老了,等不及的,那时候正值下午两点钟,我们遛遍了半个城,粥铺等等任何能想到的地方我都转遍了,都没有卖的。我把所有的方案都想了一遍,最后,在美团一家找到了预售,只罢催一催,说明情况。姥姥吃的很开心。

2022年5月16日,这一天,给我妈打电话,看了一眼姥姥,姥姥的颧骨顶着大大的高原红,两边因为没有牙齿都在下陷。虽然只是一眼,却让我心里忐忑不安。

2022年5月21日,这一天,这一辈子,最为遗憾。我向西磕了无数的头,直到头已经无法顶在颈上。我埋头学习,最终潜意识催动着身体不在听话了,我离开了,为了不打扰别人,离开了那个一直支持我学习的地方。我走在路上,像踏在空中,毫无章法。今天,每对情侣都在树下诉说着沁心的情话,捧着各样的花束,走在路上,爱意延伸着每一寸肌肤。可惜,我欣赏不了如此良景,心里很乱。

姥姥,我长大了,那天我安慰了我妈,告诉了我爸,照顾好我妈。我也不再是您说的那种只会笔头的人了,我写一些文章也只是为了爱好和能够赚一些钱。

姥姥,您有您的遗憾,我理解您的遗憾。

我在我的日记里给你写了首诗,谱了首歌。可惜啊,回去就不能再说去姥姥家了,也得把“姥姥”这个词锁进盒子了。我从没敢相信过这是真的。听到消息的那一刻,五味杂陈,心里却又接受了这样,一点点突然感都没有,仿佛冥冥中,心里早已有了这样准备的盒子,只是从未打开,时至今日,它,朽了,它不是慢慢朽的而是瞬间湮灭;他不是直接湮灭,而是由内而外,自外而内的打开泯灭,这个盒子一辈子都不想开,开了就合不上了。

直至今日,我翻看相册,竟发现没有一张与您的合影,有也是当时十分无知的照片,一点美观都没有。我的一生至爱,一生遗憾。

2022年5月31日,我再次想起了您,我拼命的看书,麻木自己,我发现好多伟大的哲学家像洛克,泰勒斯,布莱兹·帕斯卡……都为科学真理,终身未婚。人都经历着周围的人一个个逝去,而自己最终也会成为那个‘周围的人’。我想您一定会反驳我,当然,我也会反驳我……

其实,您在我的日记里有很多,一篇长篇小说都说不翔实,我的思绪很乱,现在只有一股信仰的理智,在勉强撑着我,我还是没有阳明先生那样的内心。现在的我只想回家,能够躺在您的床上,像小时候您哄我睡觉那样。感受感受您的余温,感受您在最后弥留的温存。

悲怀感物来,泣涕应情陨。

2022年6月1日凌晨

最后编辑于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禁止转载,如需转载请通过简信或评论联系作者。
  • 序言:七十年代末,一起剥皮案震惊了整个滨河市,随后出现的几起案子,更是在滨河造成了极大的恐慌,老刑警刘岩,带你破解...
    沈念sama阅读 212,029评论 6 492
  • 序言:滨河连续发生了三起死亡事件,死亡现场离奇诡异,居然都是意外死亡,警方通过查阅死者的电脑和手机,发现死者居然都...
    沈念sama阅读 90,395评论 3 385
  • 文/潘晓璐 我一进店门,熙熙楼的掌柜王于贵愁眉苦脸地迎上来,“玉大人,你说我怎么就摊上这事。” “怎么了?”我有些...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157,570评论 0 348
  • 文/不坏的土叔 我叫张陵,是天一观的道长。 经常有香客问我,道长,这世上最难降的妖魔是什么? 我笑而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56,535评论 1 284
  • 正文 为了忘掉前任,我火速办了婚礼,结果婚礼上,老公的妹妹穿的比我还像新娘。我一直安慰自己,他们只是感情好,可当我...
    茶点故事阅读 65,650评论 6 386
  • 文/花漫 我一把揭开白布。 她就那样静静地躺着,像睡着了一般。 火红的嫁衣衬着肌肤如雪。 梳的纹丝不乱的头发上,一...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49,850评论 1 290
  • 那天,我揣着相机与录音,去河边找鬼。 笑死,一个胖子当着我的面吹牛,可吹牛的内容都是我干的。 我是一名探鬼主播,决...
    沈念sama阅读 39,006评论 3 408
  • 文/苍兰香墨 我猛地睁开眼,长吁一口气:“原来是场噩梦啊……” “哼!你这毒妇竟也来了?” 一声冷哼从身侧响起,我...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7,747评论 0 268
  • 序言:老挝万荣一对情侣失踪,失踪者是张志新(化名)和其女友刘颖,没想到半个月后,有当地人在树林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经...
    沈念sama阅读 44,207评论 1 303
  • 正文 独居荒郊野岭守林人离奇死亡,尸身上长有42处带血的脓包…… 初始之章·张勋 以下内容为张勋视角 年9月15日...
    茶点故事阅读 36,536评论 2 327
  • 正文 我和宋清朗相恋三年,在试婚纱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绿了。 大学时的朋友给我发了我未婚夫和他白月光在一起吃饭的照片。...
    茶点故事阅读 38,683评论 1 341
  • 序言:一个原本活蹦乱跳的男人离奇死亡,死状恐怖,灵堂内的尸体忽然破棺而出,到底是诈尸还是另有隐情,我是刑警宁泽,带...
    沈念sama阅读 34,342评论 4 330
  • 正文 年R本政府宣布,位于F岛的核电站,受9级特大地震影响,放射性物质发生泄漏。R本人自食恶果不足惜,却给世界环境...
    茶点故事阅读 39,964评论 3 315
  • 文/蒙蒙 一、第九天 我趴在偏房一处隐蔽的房顶上张望。 院中可真热闹,春花似锦、人声如沸。这庄子的主人今日做“春日...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0,772评论 0 21
  • 文/苍兰香墨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三九已至,却和暖如春,着一层夹袄步出监牢的瞬间,已是汗流浃背。 一阵脚步声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2,004评论 1 266
  • 我被黑心中介骗来泰国打工, 没想到刚下飞机就差点儿被人妖公主榨干…… 1. 我叫王不留,地道东北人。 一个月前我还...
    沈念sama阅读 46,401评论 2 360
  • 正文 我出身青楼,却偏偏与公主长得像,于是被迫代替她去往敌国和亲。 传闻我的和亲对象是个残疾皇子,可洞房花烛夜当晚...
    茶点故事阅读 43,566评论 2 3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