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雨
全目录|好女人的爱情游戏
下了出租车，杨彤没有再作停留，一头便扎进了医院的大门。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间，整个医院都已经睡着了，连走廊里的灯都熄了。
杨彤尽量踮起脚尖走路，他的脚步声在此刻的安静里显得格外突兀，令他每走一步都感觉那回声是敲打在他自己的心上似的，黑暗中有人似乎在随着他脚步的移动亦步亦趋。
他赶忙地穿过走廊，从楼梯间一级一级地往上走，似乎走进了自己心中那人性的深处，他无比孤独地默默地迈着脚步，到了病房门口，又似乎是一步一步迈回了现实中。
他走进里间，看护坐在李慧旁边的椅子上睡着了。李慧的呼吸均匀大约也在梦中。他悄悄退出来，一屁股坐在外间的沙发上，一颗心终于放下了似的。一股疲倦袭来，令他什么也不愿再去多想，很快他便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天亮以后的日子对每一个人来说都似炼狱般的存在，李慧的父亲楼上楼下地照顾妻女，李慧又在孩子吃奶的时候发了一次疯，孩子不敢在病房久留，很快便被抱走了。杨彤楼上楼下地遭着白眼和疏离，又不敢离开，便只好躲到婴儿室的楼层，隔着玻璃望着里面的小人发呆。想着自己的血脉就躺在里面，他的心里泛起笑又泛起苦：“女儿呀，你可真厉害，居然掀起这么大的浪，爸爸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他隔着玻璃在心里面和小人对着话。
“你跑这躲着呢。”大姐冷不丁地站在了他面前。杨彤挤出一丝苦笑算是回答。
“我刚刚又仔细观察了一下，李慧八九不离十是抑郁症了。”
“我已经抑郁了。”
“说正经的，你老婆现在的情况没有办法做书面的测试，只有等她睡着了推她去神经科做仪器测试。但就算确症了也很麻烦。”大姐的表情有些凝重。
“怎么麻烦？”杨彤心里一紧。
“她在哺乳期，没有办法吃那些西药。治疗抑郁症的药都是先打乱身体机能，再重新建立一套机能，这个过程至少两周以上，而且事先会让患者的病情先加重，之后再在药力的帮助下慢慢好转。既便是好转，也是用药物控制神经，治标不治本呀……以李慧现在的状况，西药治疗怕是不行的。”
“你不是心理医生吗？你给她治呀…”
“说得轻巧，心理治疗是需要信任做基础的，她现在因为你，把我们一家都恨上了。你呀……”大姐懊恼地摇头。“再说她剖腹产的伤口还需要愈合，今天拔了尿管，才能下地走路。”同为女人，大姐的眼中有了泪光。
“那怎么办？难道就让她每天发两次疯吗？这样下去我会先疯的。”杨彤想到李慧发作的样子便急了起来。
“那可是里面那个小家伙的妈，你先有点同情心，不要让外面的女人冲昏了头脑。”大姐用手指着玻璃窗。
“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有一个字-熬。熬到她出院，等她身体上的伤口愈合些了再来治这心病吧。这段时间你不能再刺激她了，老实在医院守着吧。我看她现在只相信他爸爸，你把你老丈人照顾好吧。”
杨彤连连地点头：“姐，谢谢你。”
“知道谢我就别再作了，你把杨丹那边了了吧。看看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大家都人不人，鬼不鬼的…唉，必然没有好结果的。别作了。”
“走了，下去了。这么躲着算什么，该面对的还得去面对。”大姐推了杨彤一下。“哦，还有…这两天我让爸妈不要过来了，你丈母娘的事我也没告诉他们，他们来了也尴尬，老爸又那么爱面子的…”
“好．好…”杨彤心里的负担似乎轻了些。这个时候再去面对父亲的黑脸，他想想都背心出了汗。他不由自主地挽着大姐的胳膊，姐弟二人心有灵犀地避开电梯，走向楼梯口。
是啊，若在小小的电梯间里又遇上老丈人，狭窄的空间里回避彼此的真实感受，还真是尴尬的事情。
心情沉重的姐弟俩走出楼梯口，听到走廊里传来了淸脆的笑声，那是李慧的声音。杨彤望一眼大姐，狐疑地望了过去。
走廊上李慧的父亲正扶着李慧在试着走动，也许是终于有气力下地了，终于忍着疼痛迈出了几步，李慧竟然笑出了声。她的父亲听到女儿久违的笑声，竟手舞足蹈起来，他拍着手，口中忙不迭地说着：“幺妹…幺妹…幺妹成功了，幺妹好能干…”
李慧的脸红扑扑的，喘着粗气，清澈的双眼忽闪着光，头发在用力走动的过程中散乱了下来，乱蓬蓬的样子十分的可爱。她口中叫着爸爸，她的爸爸便又搀扶着她，慢慢往前走，“慢慢的，幺妹。不要着急。”语气里满是欣慰和疼惜。
杨彤的心不由抽搐了一下。他看到大姐白了他一眼，便准备走上前去。
“别去，别去…。”大姐拉住了她。
大姐远远地望着李慧，她发现她身上还留着孩子气，让人愿意去接近她：她周身似乎带着秋日田野的芬芳，好似沉甸甸的麦穗，质朴自然，她没有自己身上那种隔空看物又严肃的气质，而是快快乐乐，简单幸福。
“这样倒是好的，即便真的因为受刺激掉进了抑郁症的沼泽地里，还有希望拉出来…”大姐自言自语着。
“李慧是一个被他父母宠爱着长大的，遇到的烦恼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没有。所以她活得天真质朴，没有什么内心戏和心机，所以她的抑郁还好治。”大姐对着一脸懵懂的杨彤正色起来。
“所以，千万千万不要再刺激她了。让她爸爸多陪陪她吧。让她先回到她认为的那个安全的世界里，消化掉那些让她失控的意外事故，慢慢应该会好起来。”
“噢……”杨彤只是点头，在这种情形下，有种力量倒让他的心绪只停留在了当下，那些无法去面对和解决的结便先放在了一旁。
终于拔了尿管可以下地走动，尽管毎走一歩腹部就会刺痛一下，李慧还是硬撑着在走廓里勉勉强强地走了一个来回，看着一旁的父亲发自内心的笑，阳光便一点一点地渗进了自己的心里，她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她又是那个蹒跚学步的小女孩，身边是这一生永远都不会抛弃她的男人_她的爸爸…她只想呆在这个男人身边，回到从前的家里，家里才有安全感…
“爸爸，怎么妈妈今天没有来？”她好不容易挪到了病房门口，还是不见母亲的身影。
“哦，你小姨生病了，非让你妈去照顾。过两天等你小姨好些了，你妈再来医院。”
是啊，小姨没有结婚一直孤身一人，只有妈妈照顾她。李慧想起来了，便点点头，任王姐和护工扶她上床。
忍着疼痛又是一番折腾，这才在床上躺好。只是一躺在床上那些阳光便又一点一点地从心里褪了出去，她的身体开始变冷了，冷得结成了一个壳，她在壳里面被冷气控制着，头脑也渐渐麻木了，她甚至不知道屋里的人们在问什么、说什么，仿佛自己开始睁着眼睛睡觉了。她不喜欢这样，她开始盼着身体里的血开始倒流，乳房开始变硬，她想乘机大叫，她想乘机逃离这莫名的控制…
“幺妹，晚上想吃什么?咱们不吃医院的饭了，爸爸回家去给你做。”见女儿躺上床后，眼神又开始呆滞，李父赶紧地发话。
父亲的问话让陷入盼望发作的李慧似乎从思量中醒过神来，“不要，爸爸太累了。我们一起吃医院的饭就好。”似乎只有父亲能够让她从那种控制里惊醒过来。她不想被控制，她不由惊慌地伸出了双手…
李父慌忙上前拉住女儿的手，他本想借机上楼看看老伴，见女儿似乎又发着异症，便安下心来坐在了女儿身边。
“幺妹，走了半天了，累不累？”
“不累…”李慧说着便不受控地闭上了双眼，握着父亲的手似乎是安心了，可以睡着了。
悄悄䟨在后面进门的杨彤见此情形便不敢迈腿走进里间半步了。“你上楼去看看丈母娘吧。”大姐推了他一把，自己转身便去了医生办公室。
“我是13床的家属，因为病人情绪不稳定，我们要求神经科的来会诊，确诊是不是产后抑郁症。”大姐见过到主治医生便倒豆子。
“嗯，我们也正在商议，看产妇这两天的临床表现，我们也怀疑有产后抑郁症的倾向。”
大姐点着头，迟疑着把李慧情绪失控的原由告诉了主治医生。医生凝重地记录了下来。
“那就尽快安排会症，如果情况严重，必须药物治疗，还必须给新生儿断奶。”大姐应承着走出医生办公室，又奔病房去了。
病房里李慧又睡着了，李父握着女儿的手不敢松了。“叔叔，你来，我有话给你说。”大姐凑到李父的耳边说。
李父轻轻放下女儿的手，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什么事？”他的嗓音里听得出紧张来。
“叔叔，我去找过医生了。医生建议让神经科的来会诊…”
“神经科…什么意思？我女儿到底得了什么病?”李父的眼珠子都红了。
“叔叔，你别担心。现在医生怀疑是产后抑郁症。”
“抑郁症…抑郁症…幺妹怎么会得抑郁症…她可是含在我口中长大的，没受过任何委屈呀…”李父的脸色飞快地暗淡下来。
“叔叔，抑郁症的原因很多，产后抑郁大多是身体激素不平衡造成的，能治好。李慧现在最信任的人就是您，如果确诊了，您一定要配合医生，帮助她走出来。”大姐只能避重就轻。
李父的目光涣散了片刻，只一瞬间便点点头：“我会的，什么时候会诊？”
“等她这一觉睡醒，医生会尽快安排。”
“那麻烦你帮我看着一下，我上楼一趟。”李父说完便迈着小步坚定地走了出去。
目送李父佝偻的背影送去，却依然能感受到步伐中的一份坚定。大姐的心里万千感念，这一家人有着自己家中没有的，令人尊重的朴实和坚强。
她拨通了杨彤的电话：“你先下来。”
无戒365极限日更挑战营 第二十八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