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给太嫩的生命灌输“生”和“死”是一件非常残酷的事情。因为我的这种行为，让一个幼小的生命过早的担心死亡。但是，我又不得不这样做，因为活着很不容易，而死又太过简单。
毕淑敏也在《恰到好处的幸福》一书中这样说：一个人在非常年轻的时候洞彻生死，实在是一种大悲哀，但你无法拒绝。
生死，必须学会面对。
1
有一种爱，从一出生就开始种下
不管长成了怎样的果，我们都很欣喜
女儿今年六岁，从出生开始，一直跟着她爷爷奶奶睡觉，因为她说，爷爷能给她安全感，这份安全感来自于爷爷晚上放弃自己的睡眠时间，看着她。女儿晚上睡觉很不老实，跟白天的午睡可以说是派若两人。
记得还在月子里的时候，她七十多岁的太奶奶说，孩子小的时候，睡觉要给她用带子捆起来，这样睡觉老实了，以后养成了这样的习惯，睡觉就会一直很老实。
接受新思想的我们，一直没有采纳这个建议。固然这样孩子晚上睡觉会很老实，因为她实在是动不了，怎么能逞强干其他的坏事，但是这样过早地把束缚强加给她，我们不愿意。
所以，六年来，我们没有用过睡袋之类的东西，晚上睡觉穿的连体衣都很少用。
这样一来，就给她养成了不老实睡觉的习惯，天南海北随便来，睡到半夜人还不知道去了哪里也有过几次。
最头疼的是，睡前给她穿的袜子，睡到一半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脱下藏到了枕头底下。有时候，有一只是永远都找不到的，尽管这样，晚上睡觉，一年四季我们都给她穿袜子。
这是一个习惯，如今六岁了，她还是没有养成。也许正是因为我们这么多年没有束缚的爱，让她养成了这样的天性。
2
妈妈，八十岁时我们会死吗？
会，也许不会。
看上帝是不是足够爱你，但妈妈会足够爱你，会努力让自己陪你很长的时间，若上帝叫我好走了，我还会跟它再商量一下，如果可以
昨晚心血来潮，女儿要跟我一起睡。两个人躺在床上的情景，在19个月的时候出现过一次。现在想起来，好像那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了，有点远，也忘记了那晚的情形是怎样的度过。
“妈妈，你给我讲个‘二毛’的故事吧。”黑暗中，女儿稚嫩的声音传来。这是我们一起午睡时养成的习惯了。
“好，妈妈给你讲。”我开始给她讲“二毛”的故事，这个故事改编自鲁迅的小说《祝福》，就是里面祥林嫂的故事原型，是一个浓缩版的“悲剧”。
这个故事已经跟她说过三次，前两次听，每一次听完她都会问我一个问题。这次也不例外，故事一说完，她的问题如约而至。
“妈妈，你会活到几岁？我会活到几岁？”
“你想活到几岁？”
“一百岁。”在6岁孩子的心目中，100这个数字是她如今知道的最大的数字了。
“好的，那就活到一百岁。”
“妈妈你呢？你会活到几岁？”
“我会活到很老很老，活到牙齿掉光了，头发花白了，走路都弓着腰了，看电视都戴老花眼镜了，我还活着，陪着你。”
“就像是太爷爷和太奶奶那样吗？”
“对啊，就跟他们一样。到时候我们在一起听《八十岁的歌》好吗？”
“好的。”
“那你什么时候会死呢？”
“等我活不动的时候，就会死。我们每一个人都会死，就像二毛一样，只是二毛死的太早了，妈妈不喜欢那么早就离开我的宝贝，我要看着宝贝长大，长成一个漂亮的姑娘。”
“妈妈，你死了我怎么办？”
“到时候你会有自己的宝宝，她会陪着你，像我一样陪着你，她也会很爱你，像我一样爱你。然后你也会跟她说，你有一天也会离开她，但是她的孩子会陪着她，就像你陪着我一样。”
“妈妈，我只要有一个孩子就够了。就像这辈子你就生了我一个，我会努力陪着你，因为你需要我，就像《汤姆的外公去世了》故事书里一样。汤姆的母亲需要汤姆。”
“好的，谢谢你宝贝。这辈子有你真好。”
3
妈妈，你死了以后也会来常来看我 是吗
我想应该是的，如果可以，如果你愿意
《汤姆的外公去世了》一书，曾给她讲过几次，每一次讲，她也都会问我一个问题，那就是汤姆的外公死了去了哪里？
每次我都跟她说，汤姆的外公住进了外婆的心里，永远跟他外婆住在一起，会直到他外婆也过世。
然后，两个人一起去想去的地方，空的时候就会来看看汤姆，但是汤姆看不到他们，因为他们的身体已经没有了，他们是灵魂。
“灵魂就是鬼，跟恐怖片里的女鬼一样，飘来飘去吗？”
“嗯，有点像。但又不完全是这么一回事。还记得妈妈跟你说过，那个‘太外婆’的故事吗？”
这个故事改编自《皮囊》一文中，那个“我”眼中冷酷的“太外婆”。
“记得，妈妈。”
“那个太外婆说，我们人死了，就是身体死亡了，我们的灵魂还活着。我们的灵魂可以自由地来去，来看我们爱的人和爱我们的人。”
“所以，太外婆会永远陪着那个可怜的叔叔。你以后也会这样是吗？”
“我想应该是的，如果我可以，如果你愿意。”
“这样就好。”孩子好像终于声音不再哽咽。
我们家的这个孩子，除了看动画片外，看的最多的就是恐怖和惊悚电影。我也曾经很好奇，这么一个小不点，为什么会对恐怖片和惊悚片那么感兴趣。
此刻想来，也许，这些电影里面，讲述最多的就是关于生和死，所以，她总是喜欢听关于生和死的故事。
4
妈妈，我们这一辈子就死一次吧，好吗？
好的，这正是我所希望的，孩子
临睡着前，孩子反复跟我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人一辈子可以死几次。这个问题，我很难回答，于是我问她。
“妈妈，我们这一辈就死一次，好吗？”孩子的态度非常认真。
“为什么就死一次？”我很也认真地问她。
“因为一次就会很难过了。一次就够了。”
“好的，那我们这辈子就死一次。”
听到我郑重地承诺，孩子终于放心地睡去，开始不阶段地踢被子，而我也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晚上睁着眼看好她。
期间，她又醒来了一次，跟我聊了一个多小时，关于死了以后我们要住到哪里。
这个问题，我说我们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可以慢慢打算，最好找一个中意的地方，因为关系到我们以后很长一段时间的生活。
她说好，便又进入第二轮睡眠。
而我这一晚，一夜没有睡，给她盖了无数次的被子。
5
6岁的孩子，其实眼里已经有了关于生和死的概念，而且她已经开始用自己的思维方式在解释。我心里感到很难受，但同时又很欣慰。人必须是要懂得生死，即使她只有6岁。
看懂了生和死是怎么一回事，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着，才能活得更加从容，更加坦然。因为她知道生命终会面对的都是死，活着的时候就要活出一个活着的样子。
我希望我的孩子，能不惧风霜雨露，能从容地走入生命的各个阶段，能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
然后，从容不迫地走向死亡。在那里，她将不再后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