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父亲
上周三
父亲发给我了一张母亲的照片
并写了几句话：
你妈今天气色不错
中午我帮她洗完了澡
换了身衣服
还帮她剪了剪头发
她还自己在椅子上倚了一会
你看看
我保存了照片
并没有回复
这周四
同样是中午
父亲又发来了一张照片
还是写了几句话：
你看
我在吸氧
最近吃完了药
比住院时好多了
你弟弟在这
你别担心
我同样地保存了照片
没有回复
他知道我知道了
我也知道他知道我知道了
这是我和父亲习惯的交流方式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交流的
我也忘了
应该是很久很久了吧
从我高中住校开始
父亲就习惯在我离家返校前
把要交代的事写在纸上
放在我的书包里
在我上大学时
宿舍虽然有电话
但父亲依然习惯寄信
非常工整的字体
那时电话还都是座机
每次我打电话回家问候
只要是父亲接电话
第一句话就是：
你等会，我叫你妈来
如今，我也变成了父亲的样子
在家里，只要父亲给我打电话
我第一句话便是：
等会，我去叫您孙子来
而我却很久没和母亲交谈过了
母亲是因为两三年前身体不行了
就不能正常开口说话了
她一开口
口水就往外流
牙齿上下打颤
平时总是塞着一副奶嘴
以防咬到舌头
第二章 奶奶
我也很长时间没回老家看他们了
疫情发生前的一年
因为一些事
没能回家过年
想着转过年再回家过年
结果转年发生疫情
父亲担心来往不安全
就不让我们回来了
在这两年里我们就偶尔视频一下
父亲主要是看看孙子
也只是微笑话也不多
我时常会把父子关系
个人性格归结到自身成长的经历：
小学，父母在外地上班
而我在老家时常被一群有爹妈的孩子欺负
初中，为了进一所好的中学
我被送到亲戚家里放养三年
虽然是至亲
却也总有寄人篱下的感觉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
以前的种种就好像是一场梦
前天夜里
我梦到了奶奶
梦里
隔着儿时房间的铁栏杆和玻璃窗
我看到她出了大门
正往外走
穿着一身连襟的青色的布衫
隔着玻璃
看到了她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
紧贴着额头
有些水珠凝留在上面
似乎是在一个秋天的早上
窗外有层薄薄的白雾
我打开了窗户
用大声叫喊着：
奶奶！奶奶！
奶奶听到了我的声音
半转过身
朝我挥了挥手
微笑道：
小山子（我乳名），快关窗，快关窗，外面太冷！
边说边慢慢消失在了白雾里
我着急大喊
一下就从梦里惊醒
瞬间
泪水就开始往外涌
怎么也止不住
惊醒了睡在一旁的老婆
她问我怎么了？
我说我梦见奶奶了
然后她就抱着我轻轻的拍打着我的肩膀
梦很清晰
我想奶奶了......
第三章 照片
再后来
母亲自己也做了奶奶
大概在五年前
我回了一趟老家
晚饭后全家人在院子里聊天
期间，母亲说
我和你爸把遗像都拍好了
说着她就让父亲取来给我看
问我照片看起来是不是很和善的样子
是两张黑框白像照片
看起来确实微微带笑
母亲似乎非常满意这一点
我说现在照这个是不是太早了点
父亲不以为然的说道：
现在照好啊
你妈的年纪越来越大了
病只能越来越重
以后照的相就不好看了
后来确实如父亲所说
母亲的病真的是越来越严重了......
今天看着父亲发来的母亲的照片
她半倚在椅子上
阳光透过窗户
照在母亲的身上
勾勒出她的轮廓
母亲神情略显呆滞
看起来像一块凝固的生命
显得非常倔强
在照片里
她身后摆放的是已经用几十年的旧摆钟
似乎是在告诉我
母亲生命中的每一秒都是宝贵的
仔细用心都能听到滴答声
不管是那些已经过去的还是将要遇到
我都希望它能永远的走下去
......滴答......滴答......滴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