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儿:
你好吗?
现在我这是早晨十点多,在异国的图书馆给你写这封信。你那已近半夜,也许你已入睡了吧。
如果你忽然醒了过来,耳根发红,似觉有人在说你什么,请原谅我,是我在用心和你说话。
这几天,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想起了你。想起我们一起玩的少儿时光,心中升起一丝暖意,但也有一些酸楚。
这几十年,你过得好吗?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的玩伴阿坚吗?他有些瘦,有点小机灵,爱看书,读四年级的时候他离开了梧桐公社到县城念书,从此与你见面的机会也越来越少。那就是我。
还记得你在我右耳后边烫的疤吗?刚摸了一下,这疤好象已渐渐淡去,但对你的记忆为什么会越变越清晰?
记得我还是四五岁的时候,那应该是一个冬日的早晨,我们在你家门前围着一个火堆玩。我们在火堆旁烤着冰冷的小手。小手慢慢变暖,我们也许跟其他邻居小朋友玩起了丢手绢的游戏。
冬日的乡村因着我们清脆的笑声充满了阳光和生机。
后来,我们不知为什么争吵了起来。你拿起了一个有一端还在燃烧的小树枝,对我说:“你再耍赖,我要机(福建方言中戳的意思)过去了。”
我挑衅道:“有本事,你就机。”接着我伸舌头向你做鬼脸。你一定是气得快哭了。
我得意地别过小脸不看你生气的样子。
你真地就把那火已熄灭的小树枝刺了过来,而你当时应该不知道虽然已熄灭,火的余温尚在。
我痛得大哭起来。你当时也吓得哭了起来。旁边的我三姐赶紧回家叫我爸爸。
此后,我家的三个姐姐经常跟你开玩笑说,你把阿坚弄破相了,以后找不到老婆了,你要嫁给他当媳妇了。
还记得我读小学三年级那年,我们一起玩的过家家吗?
那天下午放学后你到我家找我玩。我还记得,你穿的是红底黑格子的上衣,剪的短发。那应该是你姐姐穿剩的衣服吧,有点旧但很干净。
我说我们玩新郎新娘的游戏吧。于是你答应做我的新娘。
我们一起煮了一锅“猪脚(猪蹄)汤”。那时我们家境都不富裕,晚餐有一点荤就是奢侈。我们的“新婚”第一天,当然得超级奢侈点,煮了满满一锅的“猪脚”。
“吃”完了猪脚,我们把“锅碗”收拾清楚后,我们手牵手入洞房。洞房就在我家大门前的一块水泥地上。我们没有并排而卧,而是一人头朝门框的一边,脚碰着脚,弓身而躺。我还假装打呼噜了。
过了会,我妈回来了,看我们的样子哈哈而笑,叫道:“阿坚,绣儿,你们在干什么啊?”
我们都羞得赶紧站了起来。
后来,我转学到县城城关小学,放暑假回来时也有找过你玩。但我印象中最深的就是这两件事了。
之后忙碌的学习、工作、结婚、移民、再学习、工作,让我基本没空想起你。你的样子和与你一起的时光就深藏在我记忆房间的某个盒子。这个盒子已让岁月的封条封住了近三十年。
这几天,我小心翼翼地擦去盒子上积满的灰尘,撕开了封条。我发现,你的样子依然纯洁,你的笑容仍旧天真。
如果每个人心中有棵感恩树。这棵树,经风雨,沐阳光,逐渐枝繁叶茂。我想,你就是我的感恩树成长中的一束阳光。
不知道,这三十年,你过得怎么样。希望你有个爱你、呵护照顾你的他。
你的嫂子,我的太太,也有跟你一样金子般的心。我们并不富裕,但都还算幸福美满。
绣儿,下次回国,我一定去找你,给你看我耳后的疤,对你说,愿你安好。
如果有来生,请做我的亲妹妹,让我做哥哥报答你陪我度过的美好童年时光。
阿坚于加拿大多伦多
2017年11月29日